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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楼#
发布于:2020-03-31 11:33
sixsixsix
Slime1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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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楼#
发布于:2020-03-31 11:38
这样深的夜,不会有人在身边。
这样长的路,不会有人在身边。
大雨滂沱,你睡去,而时间醒着。亲爱的女孩,我要写些字给你。
  
你曾经想过,在你生命里最有质感的时光是哪一段呢。
几乎没有犹豫,答案就定格在了高四。
于是日子就退回到去年八月。八月,暴晒和雨水间歇到来,我们的城市开始向秋天滑行。八月,你开始每天骑车走长长的路去新的环境读书。
复读生活就是这么开始的。
那个八月,几乎夜夜有梦。然后梦醒,天亮,急急起床。路上要经过八个十字路口,其中四个没有红绿灯,冒着挨撞的危险,两个有红绿灯不过在必要的时候也会闯,另外两个要学会在疯狂的公交车拐弯时求生。清晨稍显空阔的道路上,自行车连同你,像一只狂奔的小兽。
晚自习结束后回家时,你就会忍不住笑话自己清晨的狼狈。夜晚总是让你蜕变出一番别样的光彩。在车辆稀疏的路口,你常常是唯一一个等在那里不肯闯红灯一步的人。而在被远处漪汾桥绚烂的灯火打动时,你散漫地蹬着车子,旁若无人地大声唱起跑调的歌曲。
那时你会困惑,哪一个才更为接近你真实的性格。你对某些规则的坚守和你跳脱任性的瞬间,始终划不清界限,成为了长久的谜题。
而我一再路过你,我知道我心里已有了你想要的答案。女孩,让我告诉你。
过往的片段,那都不是你——我们总是一再路过自己,然后,决绝地去往新生。
  
八月过去,九月来临。海子说,九月,众神死亡的草原上野花一片。
很多年前读到的诗句,也许很多年后才能顿悟其间况味。如同某一刻起有人从你身边抽身远去,而苦辣酸甜却是日后才一一明白。
亲爱的女孩,如果不是有人远渡他乡,你这副后知后觉的样子还要持续到什么时候。
高四是你必须独自担当的路途,当你明白这一点的时候,那个叫做明媚的女孩子乘坐的飞机,已经在马来西亚的槟城机场降落了。
高三的时候,曾经有很长一段日子,晚自习结束后,你和明媚大大的书包一起挤在她的自行车后座上,她耳朵里塞着的耳机放着你不知道的歌曲,而你看着她的背影,觉得如果能有这样可以一起前进的人,即便高考就要来临也没什么可怕的。你们停在离学校最近的麦当劳。你喝一杯橙汁然后开始给她讲英语,她一改啃鸡翅时候的白痴样子,一笔一画认真地做笔记。有时候讲到关键的地方,你会显得有些激动,音量情不自禁地提高,引得众人侧目。
我还记得那个时候,你望着周围表情各异的人们,常常会想,等高考完,如果你和明媚再次回到这里,不必再讲题也不必再写笔记,麦当劳的店员会不会还认得出你们这两个曾经在人群里显得特别的女孩子。那时的你不知道,那年高考你们都没有考好,明媚决定去马来西亚留学,而你选择了复读来迎接下一年高考。你也不知道,你在讲题的时候,略带沙哑的声音其实是很好听的。
而后来你知道的是,所谓高四,始终带有决绝的意味在里面。决绝之处不在于传说中“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麻木,也不在于想象中“苦心人天不负,卧薪尝胆,三千越甲可吞吴”的豪情。你的决绝,是要习惯一个人走从前两个人走的路做从前两个人做的事情时逐渐波澜不惊,习惯记熟悉的笔记时把过去的悲喜荣辱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你的决绝,是要在不得不与熟悉的人和事作别后,依然平静地生活下去。
九月的尾声,明媚在msn空间里写:“到那种热带的国度,心就不会再凉了。”
9月的尾声,你在第一次月考结束后背着书包去了麦当劳。远远地,你看见明黄色的M标志高高挂在深暗的夜空里,很是显眼,你突然想起明媚有一次没戴眼镜就把那个看成了月亮。你们的月亮,怎么会有那么曲折的形状,好像之后这些日子你们走的路。只是,即便有着那么曲折的形状,那种明亮温暖的光芒,却一如当初。
那一刻,城市入夜,灯火明灭,所经之处都是匆匆赶路的人流和车流。没人注意到你独行时的表情。
而我看到了。你微微笑起来,随即又摇了摇头,径直跨进了麦当劳的大门。
那天,你一个人喝了两个人的橙汁,你一晚上做掉了从前两个晚上才能做掉的题。
  
其实一切总是会好起来的,亲爱的女孩。我和你一样坚信着这一点。
日子曾一度凝滞。11月开始的时候,复读初始的新鲜感慢慢消失,而学习陷入一个瓶颈期。读书写题念大段的英语课文,总是找不到对味的感觉。你曾经焦躁,也有过犹疑。复读的生活,究竟是否真的值得。
我其实也不清楚,究竟是什么带你走出了那段艰难的时日,是那部叫做《野猪大改造》的日剧,是安blog里的那篇文字,还是出现在你生命里的那些美好的人们。
我只记得,看到《野猪大改造》里说:“人活着,就会有最差的时候,但是也会有最好的时候,这就是人生。”然后又一次月考就来了,你被分配到安排在食堂的那个考场,伴着洗碗机哗哗的声音费劲地做着英语听力题。
我只记得,安在blog里写:“终有一天会明白,长大之后就会明白。因这是时间与我们的允诺。而前提是要爱自己,让自己更好。洁净之后,上天才给予安排。”然后天越来越冷了,上下学路上围起长长的围巾骑车才不会觉得风灌进身体里。
我只记得,文文和小彰他们尽心为筹备圣诞联欢的事情奔忙,而你也在写完作业后继续熬夜写着联欢会上舞台剧的剧本。然后生活一切如常,圣诞节过去后你洗出很多照片给大家,又匆匆开始整理下一个专题的历史笔记。女孩,你知道吗,没有谁是谁的救世主,但是生命里会有安排,那些引渡你的希望与光芒,总会在漫长的时光隧道里闪现。
如果你相信它们的存在,那么只需耐心地做应该做的事情。我们花费在耐心上的时间,从来就不是滞重不前,而是为成长拔节所应付出的代价。我们让自己听过太多策马扬鞭豪情壮志的励志宣言,对自己做过太多急功近利不切实际的苛刻要求,却忘记了,栽种有时,收获有时。
世间一切皆有时。12月的末尾,我再度看到你眼睛里坚定而平和的光芒,心中诸多感慨,难以言明。
你在晚自习时在座位上俯身做数学题,心绪平稳,然后就一直做下去。草稿纸一张张废掉,你淡定又迅疾地演算,神色平静如水。
你在周末待在浴室里花很长的时间洗澡,耐心地把泡沫越揉越多,而头发上未干的水湿漉漉地滴答下来。浴霸耀眼的光亮,镜子上模糊的水汽,冬日夜晚里因寒冷而带来的微微战栗……你觉得这实在是个温情人的季节。
你在一个有阳光的周日做完政治总结,两本凌乱的《经济学》最后变成笔记本上的几页纸。想到下周政治课就要开始复习你最喜欢的哲学部分,你的心情突然变得通透。在整理书包的时候,你开心的样子仿佛很多年前一样简单明快。
你在大雪突袭这座城市的时候开心地在大街上啃一串糖葫芦,心里为一些细小的事情欣喜,比如某次考试语文卷上124分的漂亮成绩,比如历史老师讲课时贯通古今的精彩,以及,那些在很深的夜里忽然响起的来自异国他乡的电话铃声。
亲爱的女孩,一切,就是这样渐渐好起来。我们都是这样,走过很多很多弯路,在一次次反复跋涉之后,最终变得平静坚强。
        
期末考过去就是寒假,放假前的最后一堂课,班主任一遍遍强调“都是上高四的人了,一定要淡化过节意识”,然后一转身抱回一大摞卷子,“过春节了发点题给大家做……”底下有人嘀咕,“不是要淡化过节意识吗……”声音不大,但是很清楚,顿时笑翻了一教室的人。
你笑着笑着忽然有些心酸,看着身旁的文文,轻轻说道,等再开学时,就只剩一百天了。声音很小,文文没有听到。那天放学后,照例是你们一票人一起去吃火锅,文文还是一拿菜单就点了一盘脑子招来众人齐骂,你还是喜欢笑眯眯地把冻豆腐往辣椒锅里涮。
是在寒假结束的前一天,正月初六,你沿着汾河公园走了很久的路。从胜利桥一直走到漪汾桥。夜色中的漪汾桥依旧迷人,你一步步走近那灯火通明的所在,忽然觉得,看似那么漫长的路,一直走下去也是可以走得到的。
那么,一直走下去的话,高三高四或者整个读书时代都在寻求的那个答案,也快要到来了吧。
你决意用一百天,寻找你想要的答案。
亲爱的女孩,我又一次在你眼里看见光芒。
2月25日,百日冲刺开始,教室前面挂起了倒计时牌,楼道里夸张地用彩色纸贴上了大大小小的标语,而我看到,你开始了有生以来最为洁净纯简的一段生活。每天可自由支配的时间被划分成了6个时间段,每晚睡前都会定好第二天各个时间段的安排,醒来时只需按照计划做事就好。晚上核对这一天的生活,把已完成的事情打钩儿,然后再列出第二天的计划。
常常为了完成全部的任务而做到很晚,可我看得出你眼神里的幸福。
我知道,你最喜欢的,还是早晨的时光。6点起床,6点半从家出发。路上骑着车子,有时听着Mp3里存放了很久的歌,有时一遍遍默诵着古诗文。《Don’t cry》《Lydia》《Jourbey》和《琵琶行》《赤壁赋》《滕王阁序》交替着迎来了一场又一场天光大亮。早读课时间是从7点20到8点,而你7点钟就已经来到教室。一进教室就看见小彰的位置上白色的灯光已经亮起来了,你就会想要微笑,然后搁下书包,拿起你和文文的杯子下楼去打开水。回来时文文已经坐在座位上了,便笑话她又比你来得晚。再然后就开始早读,7点到8点,一个小时的时间被语文英语和文综背诵填得满满当当。如同你的心,满满的,全是感念。
从何时起,你不再是那头匆匆奔忙的小兽踩着铃声茫然地闯进教室。从何时起,你不再期盼一整个周日上午散漫无度的睡眠。从何时起,你开始欣喜每一个日出带来的新世界。从何时起,你开始眷恋植物一般的生活,沉默清新,四时有序。我亲爱的女孩,这些细小的变化,是从何时开始的呢?
时日平淡,而又温情如水。
你一直都记得,那个由冬入春的3月,是那些美好的人们与你一同开始了真正意义上的新生。
而自此至今我也一直都懂得,你的心意,不仅仅是一所好的大学,你更希望自己能成为一个美好的人,拥有知识、力量、良善与希望。
亲爱的女孩,我喜欢那个为了这些而努力的你,如同我喜欢你心里超越了百日之久的这般丰盛美好的爱。
  
女孩,日子一晃,就到了7月。
夏天依旧是老样子,在暴晒和雨水中含混不清地推进。而你的高四生活,你的第二次高考,也都这么平平淡淡过去了。
高考结束后,你和文文、小彰一起去大连旅游。大连的空气很干净,大连的街道很整洁,大连的海鲜很美味。可我还感到你眉心微微一紧,总是有哪里感觉不对劲。
分数公布的前一晚,你们一起在大连那家有名的“黑暗餐厅”吃饭。几杯芝华士入喉,在一片漆黑中,完全看不清彼此的脸,可你知道你们都哭了。一起听课念书看天空的日子,以后再不会有。这样纵情地相聚,是怎么设计都不够完满的告别礼。
回程的路上,你竟然第一次在颠簸的火车上连续睡了12个小时。醒来时睡眼蒙眬,火车几个小时后就要回到我们的城市。你忽然明白,人对一座城市的感情不是单纯建立在空气、街道和美食之上的,对一座城市本质上的眷恋,往往来自于一些深沉的记忆,它们是温柔而残忍的藤蔓,缓慢爬上你的心头,扎了根,散了叶,缠绕成血脉相连的姿态。
你知道,你的高四,从此就要在你心里血脉相通地存在下去了。
那一刻,你的寻找也才忽然有了眉目。原来高考并不是你的答案,原来你已经得到了答案——你一路是怎么走来的,你得到的答案就是什么样子的。
你在车轮与铁轨有节奏的撞击声中爬起身,然后听到手机震动,明媚发来的短信闪动着,“亲爱的女孩,要好好的啊……”
  
再后来,就到了现在。
你来来回回了10个月的道路终于整修了,曾经4个没有红绿灯的路口现在都有了红绿灯和警察叔叔。
你想看的《求婚大作战》终于有时间看了,一见到山下智久还是让你想起《野猪大改造》里的草野彰。
你戴了三年的那只swatch电池终于用完了,上面总还能闻到在黑暗餐厅不小心沾上的紫菜汤的味道。
你的生活又开始忙碌起来。
每天早起坐一个小时的公车去上日语课,下午去健身班,晚上的时间在电脑前看很多电影,写很多字。你已与高四生活作别,而两个月后大学生活就要开始。
依旧只想平和安宁地过下去,用心学习、读书、写字。人多时可以随和温暖,独处时心绪平然。我知道,你希求的,就是这样的生命状态。并且无论发生什么,都不再放弃,要平静美好地继续生活。
你坐在去日语班的公车上穿越城市的早晨。阳光明媚,风里是雨后清凉的味道。从前无法想象的高四,从前不愿想象的高考,在某个雨后的清晨都被时间抹平了痕迹,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只是你在提到骑自行车的女孩时会想起高四,提到火锅店时会想起高四,提到漪汾桥时会想起高四,提到《野猪大改造》时会想起高四,提到植物这个词时会想起高四。
而提到高四,你首先想起的,不是自行车,不是火锅,不是漪汾桥,不是日剧,也不是植物——微笑,是你最先想起的表情。
  
这样深的夜,也要迫近天明。
这样长的路,也要再次出发。
亲爱的女孩,我发现,与百日冲刺开始的那天一般无二,我在你的眼里,又看到光芒
不要等到放弃时努力,不要等到失去时珍惜,不要等到离别时悔恨,不要等到放手时留恋,不要等到走廊空了,才想起追忆。
yzf3217506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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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于:2020-03-31 11:39
你个二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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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楼#
发布于:2020-03-31 13:22
尝尽人间疾苦

还要拼命留下温柔
星海浩瀚, 人间烟火, 园中翡翠, 都不及你, 回眸一颦。
zxj0201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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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楼#
发布于:2020-04-03 09:41
曾有故梦栖
00
二零零三年五月,报纸上和电视上铺天盖地的消息传来——著名作家江仪因胃癌去世,享年四十五岁。
我当时正在去采访一位木雕手艺人的路上,听到新闻时脚下的步子蓦地一乱,头脑瞬间一片空白。半晌才找回神思,恍恍惚惚拨通周老师的电话。
时隔十八年,这是我第一次联系他。他的声音较十八年前似沧桑了许多,但依旧是温和的、漫不经心的。
“我都知道了。”他慢慢悠悠地说了这么一句话后,便挂断了电话。
彼时暮色四合,天际宛若开满了大片的凤仙花,绚烂美丽至极。听筒里不断有“嘟嘟”的声音回响,冷冰冰的。对方如此不讲礼数,我直觉自己此时应该生气,可莫名的,胸口却仿佛落下—片苍凉。
他终于真真正正成为孤家寡人了。
01
十八年前我初次见到周老师,是在布鲁尔的一间咖啡馆里。彼时我用报纸挡住了脸,只露出一双眼睛,小心翼翼地观察着两米之外的周祁安。
那段时间国内的报纸上写满了他的新闻——传著名昆剧演员周祁安出轨昆剧新秀年潇潇,且已与妻子江仪离婚。可正当大家都等在任何他可能出现的地方准备随时掌握第一手消息时,却意外地发现——他消失了。
没想到他竟躲到了这里。我正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不想周祁安突然站起身,径直朝我走来。他一定是发现我了!我有些不知所措,果然,他很快就在我的对面坐了下来。
“苏小姐。”他居然知道我是谁。
我略微局促地道:“周老师您好……”
他可有可无地“嗯”了一声,右手的食指和中指微微曲起,漫不经心地敲着桌面: “我知道你是一路从国内跟着我来的,记者苏白的名字在圈内如雷贯耳。”
从他的角度说出来这句话,恐怕不是什么夸赞,我有些讪讪地笑了笑,只听他又说: “我跟年潇潇仅仅是合作的关系,不过我的确跟江仪离婚了。”
一句话如同晴天响雷劈了下来。我脱口问出: “为什么?”
他眯起眼睛,半晌却是道:“现在是哪一年了?”
我一时没反应过来:“一……一九八五?”
“居然还不到两年……”他似是自言自语般叹了一声,忽地又说,“这样吧,你帮我一个忙,我就告诉你为什么。”
02
我没想到他让我帮的忙居然是给江仪挑礼物——下个月二号是他们相识五周年纪念日。他说从这里寄东西回国会很慢,所以他得提前很多天买好。我不太懂: “你们不是已经离婚了吗,为什么还要庆祝相识纪念曰?”
我们此时正站在一家古董店里,店里的每个物件都经历过漫长岁月的打磨,泛着莹润的光泽。他却不回答我的问题,只自顾自地道: “她就爱收集这些旧东西。”他晃了晃手里的一只银质烟盒,“她总想挖掘它们背后的故事。”
我附和道:“她是作家嘛。”
他又“嗯”了一声,说:“我们俩第一次见面,就是争一个鼻烟壶。”
其实只是一个很普通的鼻烟壶,只不过周祁安看上了上面的画,那是一幅女子狩猎图,作者用色十分大胆,线条也异常优美。可当他找老板结账时,鼻烟壶却被突然伸过来的一只手给夺走了。
“老板,这鼻烟壶是我预定好的,我只是回家拿个钱,您怎么就要卖给旁人了呢?”是年轻女子的声音,带着几分嗔怪和几分不满。玫红色提花裙摆一荡,整个人便挡在了周祁安前面。
他不由得抬眸望过去,和想象中的不一样,眼前的女人只有二十出头的样子,模样还没完全长开,看起来素净而恬淡。
错了错了,这不是她原本的模样——可以是夜奔的红拂,亦可是孤注一掷的鱼玄机……可唯独不该是这副安静温和的样子。他心里莫名冒出这样一个念头,兀自沉浸于自己的思绪之中,却忘了自己的目光此时正直直地定在对方身上。
果然,江仪冷嗤了一声:“流氓!”又狠狠瞪他一眼,便拿着已经付了账的鼻烟壶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店铺。
古董店老板显然好好看了一场热闹,看向周祁安的目光里满是意味深长:“那位是《阮郎归》的作者。这些搞艺术的,脾气都怪得很……啧啧啧。”
周祁安本不想听他多言,可“阮郎归”三字乍一入耳,他心里一震……太巧了,他前不久刚看了那本《阮郎归》,记得当时自己还跟友人夸赞过作者的笔力,没想到作者竟是个这么年轻的女人。
于是原本不大愉陕的心情一扫而空,他连忙大步追去,可巷弄错综复杂,哪里还有半点人影?
而再次见到江仪,是在一次私人发起的文艺沙龙里。
这种每人流于表面地吹嘘自己的聚会周祁安素来是不爱参加的,可师父却非要他来认识一些所谓的“高雅人士”。毕竟这些人笔杆子一敲就很有可能让很多人慕名去听他的戏,这对他的发展大有好处。
可到底不善交际,几番推杯换盏下来,他已觉不耐烦,于是寻了个由头到主人家的小花园里去透透气,不想在回廊处突然听见一阵争吵的声音。
“你不要再跟着我了,我这辈子都不可能跟你有什么瓜葛!”
这声音音调冷而张扬,音色却让周祁安莫名生出一股熟悉的感觉,于是举步又走近些。簇簇的绿叶掩映下,只见一男一女相对而立,颇有几分剑拔弩张的意味。方才那声音的主人不是江仪又是谁?
“江仪,”鬼使神差的,他突然出了声,微微笑了笑,半真半假地说道,“我一直在找你。”
不远处的两人闻声都惊诧地望过来,而他此时已经来到了他们旁边。江仪早就想甩开那人了,此时似乎明白了周祁安的用意,便顺水推舟道:“真巧,我也在找你。”
她说着,回身挽上周祁安的胳膊,拉着他头也不回地走掉了。一直转过回廊过了浮桥,她才松开他的手,呼了口气,拾眼看了看他,忽地皱起了眉头: “我怎么觉得你有些眼熟啊?”
周祁安一愣,半晌才反应过来,合着他念了她很久,她压根儿就不记得他?正有些无奈,却听她又说: “我想起来了,我去听过你的戏,《长生殿》,你唱得很好。”她边说边扯了扯自己的衣袖,眼波流转, “风前荡漾影难留,叹前路谁投。死生离别两悠悠,人不见,情未了,恨悠悠……”
她尾音猛收,露齿一笑: “唱得怎么样?我最喜欢这一段了。”
日光从头顶倾泻而下,将她的笑容照得有些模糊。当时她随意哼出的唱词,未想多年后竟一语成谶。
03
几天后,突然有人在报纸上指责周祁安为人极其傲慢不讲礼数,他那时虽还未出名,但在坊间也还算有几分知名度,于是戏园子一时间被人围堵,硬要老板将他开除。
老板无奈,只好暂时下了周祁安的戏,让他先赋闲在家避一避风头。他这才知道,原来那天在小花园里和江仪对话的是当时颇受欢迎的一位小说家。
只是那时到底是少年心性,如何愿意吃这样的哑巴亏?于是他四处打听那位小说家的住处,在一个风和日丽的周三便找上了门,想要同他理论。却没想到在那里竟又遇见了江仪。
她当时正从屋里出来,脸涨得通红,一副气极了的模样。周祁安刚拐过楼梯便被她猝不及防撞了一下,她身上有一股极淡的杏仁的味道,伴着空气丝丝缕缕地飘到他的鼻孔里,令他心神一动。
“又见面了。”他说。
她这才看清来人是他,张了张嘴,半晌却道:“你不要找他了,没用的。”周祁安挑了挑眉,她又说,“这事是因我而起,我会帮你的。”
果然,没过几天各个期刊杂志上便再次出现了他的名字。她居然将事情的原委完完整整地写了上去,在结尾处还特地用大量的笔墨夸了他的戏。她说他的戏感情充沛,有灵气,对唱词的拿捏极为精准,这些优点在年轻的戏剧演员里很少见。
于是戏园子又是一番动荡。群众大多缺乏独立思考的能力,太容易被舆论引导,如此一来二去,周祁安竟出乎意料地红了起来。不管是出于怎样的原因,每日专程来听他的戏的人多不胜数,这个他向往已久的领域终于给他机会让他得以崭露头角。
为了感谢江仪,他请她去看电影,是当时很受欢迎的一部片子——《青春珊瑚岛》。狭小逼仄的放映厅里挤满了人,也有相携而来的情侣,与他们对视时,会心地一笑。周祁安不由得有些赧然,拿眼睛去瞧江仪的神色,看到她亦满脸通红。
后来那部电影在他的记忆里全然模糊起来,每每回想,他只记得她的呼吸很浅,长长的睫毛覆盖着眼睛,看向银幕的目光专注而温柔。
从电影院里出来时天已经黑透了,他送她回家,长而错综的巷弄里,水流潺潺,纠缠的绿藤疯狂地攀到楼顶。他们一路上很少说话,一直走到她家楼下,她才突然出声,声音清冽而温婉,却让他一瞬间怔在原地。她说:“周祁安,你是不是想要追求我?”
04
“江老师一向直接。”听到这里,我忍不住笑了。
周祁安点点头,此时我们已经走进了一家茶餐厅,他走到靠近窗边的位置坐下,才又接着说:“是啊。她写了那么多爱情故事,说起别人的感隋来头头是道,可—碰上自己的,简直跟没开窍的小孩子—样。”
他说这话时,嘴角晕开一抹极其温柔的笑,眼睛望着窗外。许是又想到了江仪,他整个人都显得异常温和起来。许久他才又回过神来,问:“你猜我当时是怎么回答的?”
这根本不是什么秘密,江仪曾在书里写过这一段过往。那晚周祁安怔了半晌后,突然拂了拂衣袖,竟捏起嗓子唱了起来: “则为你如花美眷,似水流年。是答儿闲寻遍,在幽闺女自怜。”
后来这一段往事还被文艺圈引为佳话。只是当时江仪却是整个人都僵住了—在那样的年代,谁没看过《牡丹亭》啊?那柳梦梅唱完这一段之后,便携着杜丽娘到山石后宽衣解带去了。
江仪的脸再一次涨得通红,没好气地瞪了周祁安一眼,转身就要上楼。周祁安这才惊觉自己莽撞了,张了张嘴,却不知该如何解释。
不想江仪走到楼梯的转角处时,忽地又转过身子,声音里带着清浅的笑: “周祁安,我对你很有好感,如果你也喜欢我,那我们不如就在一起吧。”
那之后当真是一段好时光。他们曾一起去西山看过月亮,去东方明珠下看过烟花,在秦淮河畔划船唱歌.甚至为了体验只有两个小时光照的白日,不辞劳苦地转了好几趟飞机前往冰岛。
在雷克雅未克城,他们坐在广场的长椅上,从天亮一直等到天光慢慢暗下去。无数颗星子摇摇晃晃地缀在天上,偌大的天宇下,仿佛只剩下他们彼此存在。
那是一九八二年的冬日,他们相识已有两年,周祁安仰头看着这异国的星河良久,突然道:“江仪,我们结婚吧。”
没有玫瑰花,没有戒指,没有单膝下跪,甚至连个见证人都没有,就这样自然而然的,他求婚了。甚至他说这话时的语气就跟不久前对她说“我们去冰岛吧”时一样。
周祁安说到这里,忽地顿住,端起桌上的咖啡浅浅地抿了一口,眼睛里又晕开了薄薄的一层雾气。
我适时地附和:“不过这求婚的方式应该很合江老师的口味。”
周祁安“嗯”了一声,阳光从旁边的窗户里照进来,将他脸上的笑容衬得越发柔和,可他的声音却显得有些苍凉。
在那间茶香袅袅的异国小店里,他十分缓慢却温柔地说:“跟她结婚那天,大概是我这一生中最陕乐的日子了。”
05
虽然那天的婚礼现场出现了一个小插曲——江仪的一个疯狂书迷在他们交换戒指时,突然从人群里冲了出来。好在他手上的利器寒光闪过时,周祁安及时发现并阻止了他,才没有酿成大锅。只是在争夺的过程中,周祁安的脖子不小心被划了一道,以至于婚礼没能举行到最后,他便被匆匆送进了医院。
可他仍觉得那是他一生中最快乐的一天。因为从那夭起,她的生命将紧紧与他的连在一起——喜相伴,病相扶,寂寞相伴,直至终老。
那时人人都说他和她是圈内最幸福的一对夫妻,琴瑟和鸣,相濡以沫。这世上有那么多的人寻觅一生,至死都没有遇见真正所爱,而人海茫茫,他们偏偏成了幸运的那两个。
又或许是因为在爱情里太过顺遂,那段时间周祁安在戏剧表演上遇到了极长的瓶颈期。明明是最熟悉的唱词,表演过无数遍的桥段,可他却无论如何无法像以前一样精准地将该有的情感及情绪表达出来。甚至连观众也渐渐开始发觉,纷纷写信询问周老师是不是最近状态不对。
戏班老板许林亦有些担忧,只好暂时给他放了假,让他先回家休息一段时间。那些天周祁安日日将自己关在书房里,一遍又一遍地唱: “眼看他起朱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这青苔碧瓦堆,俺曾睡风流觉,将五十年兴亡看饱。那乌衣巷不姓王…...|日境丢难掉,不信这舆图换稿……”—直练到喉咙沙哑到发不出声音才肯罢休。
江仪心里亦替他着急,想尽了各种办法帮助他。虽然有时会有些好转,可他始终找不回从前的感觉。许林找来时,江仪正坐在窗前写小说,书房里咿咿呀呀的声音不绝于耳。她本想将许林引进去,不想他却摆手阻止了: “我是来找您的。”
江仪不解地看着他,她跟他并不算熟悉。许林说:“圈内一直流传着—个不知真假的传言,不知道你听说过没有。”
江仪一愣,脸色微微白了白:“您想说什么?”
许林说: “有人说,当年梅兰芳先生和孟小冬恋爱时,曾有人劝孟小冬离开梅先生,那人说了一句话。你知道是什么吗?”
“他说,真正的优秀的艺术家,是该孤独的。”
他说: “梅先生需要孤独,周祁安也需要。那是他情感扎根的土壤,在那片土壤里,他才能够得到完整并且丰沛的发挥,可你改变了它的土质。”
他说得太直接了,声音冷而僵硬。江仪不由得皱起了眉: “您觉得爱情不能给他灵感?”
许林却笑了: “不可否认,有些职业的确需要在爱情里汲取灵感,戏剧也需要,可孤独和苦痛更适合它的生长。对于这一点,我想你比我更清楚答案。”他挑眉看着她,言语间毫不留情, “我在这一行做了这么多年,遇见过很多喜欢昆曲的人,但周祁安无疑是最有天赋的。你知道,我只是不希望这小小的情爱毁了他。”
“昆剧太美了不是吗?周祁安有灵性、有想法,也有人气,他有责任将这样美的东西传承下去……况且,他爱它。”
他定定地望着她,丝毫不觉得自己此时说的话对她究竟有多大的伤害,江仪的脸色却越发白了起来。
是啊,她太明白了,他说的都是事实。
就在不久前,周祁安还指着影院门口络绎不绝的人对她说: “现在的人总爱追求新鲜新奇的事物,却忽略了很多在上百年的岁月里流传下来的美。”他的语气里有着微微的怅惘, “或许百年之后,就没人再喜欢听昆剧了。我有时一想到这样美的东西会被人丢弃直至遗忘,就觉得心痛难耐。”
他的语气突然变得有些漫不经心,似是不太习惯这样直接地将自己的心里感受表达出来,可江仪知道,他的遗憾是真的,痛心也是真的。
可是,那又怎样呢?昆剧有千千万万的人愿意去传承,可于她来说,周祁安却只有这么一个,许林凭什么要求她因那个什么荒谬至极且难辨正误的理论而放弃自己的幸福?
她从来就不是什么无私伟大的人。
“可是……”周祁安说到这里忽地顿了顿,他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桌面,细细听着隐约还能察觉出些许节拍。
“那天晚上吃饭时,江仪就将他们的这一段对话说给了我听。”他习惯叫她江仪,不似寻常夫妻那般亲密,可他偏执地觉得这是对她独立的社会身份的尊重。
“她明明说自己不会荒谬到因为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而真的傻傻地离开我,可隔天我醒来时,却发现去哪里也找不到她了。她为了能够顺利地离开,那晚居然在汤里给我下了安眠药。
“八个月后,我收到了她寄来的离婚协议书。”
06
以上就是我上一次和周祁安见面所得知的所有内容了。他们两人离婚的这个决定震惊了当时认识他们的所有人,后来我将报道写出来时,又是一番唏嘘。虽有人表示理解,但更多的却是怀疑。
很多人在创作时都会遇到瓶颈期,为什么周祁安的戏剧表演就非要与孤独为邻呢?
“更何况,江仪看起来并不是那种容易妥协的人。”记得我那时曾这样问过周祁安。
彼时布鲁尔的黑夜即将来临,天空变成了极暗的深蓝色。
他说话时,声音有些低沉: “那天许林刚来时,我在吊嗓子,可后来我停下来了,停下来……并且听到了他们的对话,可是我并没有走出去打断他们。”
原来如此。是了,是了,或许在他的声音停下来的那一刻,江仪就已经明白他是认同许林的说法了。她可以不理许林,但她不能枉顾周祁安的选择,所以她才会在次日不声不响地离开。
“那时江老师一定很失望吧。”听到这里,我不由得替江仪有些抱不平。
周祁安闻言,敲桌子的手微微一顿: “是吧。”他慢悠悠地叹了一声,张了张嘴,似是想说什么,却又放弃,半晌后站起来,与我作别。
直至今天,我仍不知道他那时未说出口的话究竟是什么。
而且这些年来,周祁安在各方面都极为低调,甚至是在不久后竟慢慢淡出了观众的视线,这与当初他们所谓的艺术传承理念根本不符。反而是江仪,小说写得越来越好,读者群日益壮大,以至于后来很多人竟是因为江仪才知道世上还有周祁安这么一个人的存在。
直至她不久前过世,这个当年惊才绝艳的青年戏剧家才真真正正再次被众人记起。
江仪后来再未嫁过人,而她在遗嘱里要求由周祁安料理自己的一切后事。这是自从当年他无故退圈以后,大家第一次再见他。
他没有很大的变化,明明是四十多岁的年纪,面容看起来却出奇年轻,只有笑起来时,眼角会蔓延开来一道道深深的纹路。在葬礼的整个过程中,周祁安的表现都极为平和,没有巨大的悲痛,甚至脸上根本就没有什么表情,好像眼前的一切都跟他没有任何关系。
一些前来吊唁的江仪的忠实读者见到他这个样子,有人红着眼眶愤愤不平地质问他: “江老师那么爱你,我们所有人都知道,她甚至到死都还念着你……可你,你怎么能……怎么居然不难过?!”
好几双眼睛齐刷刷地盯着周祁安,好像倘若他的回答不能让他们满意,他们立刻就会将拳头挥到他的脸上一般。
我当时刚从门外走进来,炽烈的阳光从天井倾泻进来,我停下脚步,亦有些好奇周祁安会如何作答。可我居然看到他勾起嘴角笑了笑,那笑温柔而平和,可不知怎么的,我的眼眶却猛地一涩。
他说: “因为我知道,总有一天我会跟她再见的啊。”
他说得很慢,却很流畅,在那几位读者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将沉香递到他们的手里,恍惚又笑了一下: “不过现在我却是想着,如果自己能够长命百岁就好了。因为多活一日,我就能多想念她一日。等到哪一天我连想念她都不能想了,那才真正应该难过。”
“对比那时,我现在已经很满足了。”
四周一下子寂静下来,那几位读者似没料到会听到这样一番言论,都惊讶地看着他。可他却已转过身子,尽管他努力将脊背挺得很直,远远看去就跟从前一样,可我却分明看得出来他的艰难。
他的鬓角微微有些泛白。怎么可能真的不难过呢?
07
周祁安将江仪的后事彻底处理完毕的那天,我突然接到了他的电话。
“有很多话,我想了很久,突然发现似乎只有你一个人大概还愿意听一听了。”
在他那间还保留着上个世纪特色的公寓里,他小心地抿了一口碧螺春,有些自嘲地说道。
在与江仪分开的这十八年里,他们其实并不是全然没有联系的,每每碰上他们共有的纪念日,就像多年前一样,他们会互相赠送对方礼物。
可明明生活在同一个城市,他们却从不愿意去见对方一面,甚至连电话也几乎没有打过。他亦没有问过她的胃病有没有好一些,她也没有问他为什么突然不唱戏了。
她从来决绝,当初既然说了分开,那就绝对不会再回头纠缠。可他又是为了什么呢?十八年前他尚可以拿昆曲和艺术来搪塞我,可如今看来,那分明只是个幌子罢了。
袅袅的茶雾在我们之间晕开,时光就像是在瞬间被拉得很长。过了很久,周祁安才再次开口:“我的嗓子坏了,一唱高音就会破声。”
“什么?“我豁然抬头,茶水呛到了喉咙里,一段模模糊糊的记忆一股脑地涌入我的脑海,我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难道是婚礼那天那个疯狂的书迷……”
他点点头,肯定了我的猜测。
我突然觉得胸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般,说不出的难受。
难陉,难怪一向不喜欢多管闲事的许林会突然对江仪说出那样一番话,难怪多年前周祁安对我说他听到许林的话时并没有阻止他,难怪我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难怪他会突然消失,放弃了他最爱的昆剧表演事业。
是了,这些年来,圈内虽然极少再有人议论他们两人之间的事情,但每每有流言传出,我总能在那一点点隐秘里窥探出他对她浓烈的感隋。
我一直都觉得他是深爱着她的,所以在内心深处始终不愿意相信他会因为那甚至不知是对是错的言论而真的尝试放开她。
我只是没有想到,这一切居然都是他一手安排的!
呵,原来如此,竟是如此!可是为什么呢?
“我想江老师不会因为您的嗓子坏了而嫌弃您或者怎么样的。”我不解地看向周祁安。
他的手无意识地摸索着面前的瓷杯杯壁,半晌却道: “你听过那个传说没有,关于汉武帝和李夫人的?”
“啊?”
他说: “传言当年李夫人病重色衰时,她始终拒绝汉武帝的探望,十分固执地将他挡在门外……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因为她想要在汉武帝心中永远留下她最美时的模样。”
他也希望自己在她心中依然是那个惊才绝艳的少年。
我心中一震,恍然明白过来。
“可是,值得吗?”仅仅因为自己心里的那一点骄傲,在后来那样漫长的时光里,两个人都孤独地度过,值得吗?
他握着茶杯的手蓦地一顿,有碧色的茶-水洒出来,溅到了桌面上。
“值得吗……”他喃喃念了一句,“实不相瞒,我也不知道。”他顿了顿, “我那些天的心情糟糕极了,总是控制不了自己的脾气,甚至有好几次差点就对江仪发了火。而我之所以一直把自己关在书房里,就是怕伤害到她……”他有些哂然地笑了笑,“我那时只想着,如果江仪当时知道了真相,一定会隗疚吧。”
“而我不愿意让她活在那样的愧疚里。”
08
我从周祁安的公寓里出来时,是正午,太阳当空。
有一件事,我本来打算在这次告诉他的,可后来却又改变了主意。
当年从布鲁尔回来后,其实江仪曾找过我一次。在她第一次遇见周祁安的那间古董店的门口,她听我讲完关于周祁安对我说的那些过往后,突然喃喃道: “他果然没有彻底说实话啊。”
我疑惑地看着她,她却仍旧自顾自地说着:“其实我都知道……我知道他骄傲,尤其不愿意在我面前露出自己的缺陷……所以我才顺着他的意跟他分开,只是……”
“他什么时候才能想通呢。”
她絮絮叨叨,又说得含糊其辞,我想细问,可奈何她无论如何也不愿再多言。直到刚刚听完周祁安的所有解释后,我才隐隐约约摸清这其中的处处关节。
可是,怎么会是这样呢?怎么就错过了呢?如果当初周祁安没有欲言又止,而是选择对我说出全部的事实真相,如果那时江仪再耐心地解释几句,那么故事的结局会不会就不一样?
这个世上每天又有多少这样阴差阳错的事情发生呢?
我兀自感叹着,不知不觉竞走到了当年那间古董店的门口,脚下的石阶被踩踏得光滑圆润,门前的木牌摇摇欲坠,上面的字迹也在多年的风雨里渐渐变得模糊。
我的心蓦地一痛,突然想起刚刚在周祁安的公寓里,我站在他书房里署名为“江仪”的那一大排书架前,那些书很多看起来都十分残旧了,像是被人翻看了很多遍的样子。周祁安在身后低低地唱了起来,这是这些年来我第一次听到他再次开口。
“我杨玉环鬼魂,自蒙土地给与路引,任我随风来往。且喜天不收,地不管,无拘无束,煞甚逍遥……”他的声音倏然哽住,半晌才又接着唱道,“煞甚逍遥。只是再寻不到皇上跟前,重逢一面。好不悲伤!”
他的音调悲怆,似用了毕生的气力,最后一句声音陡然抬高,却又在半空蓦地跌落。他猛咳一声,有鲜血顺着嘴角溢出,
‘‘人生不相见,动如参与商。”他忽又低喃了一句,尾音拖得绵长。
风从一旁的窗户里吹进来,我突然想起当年在那文艺沙龙里,江仪第一次和颜悦色地跟他说话时,唱的便是这一折戏。
——死生离别两悠悠,人不见,情未了,恨悠悠……
“怎么就过去这么多年了啊。”
HUA.
LJ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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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楼#
发布于:2018-05-26 09:31
滚滚红尘
 001
谈峭在这个小渔村最先遇到的是那个叫“娇娇”的小姑娘—一喧闹的码头,穿着卡通T恤的娇娇靠在电动三轮上,听说她要住店,她许诺会替她找一家靠谱的旅店。
码头上拉客的都是五大三粗的爷们儿,谈峭最后上了娇娇的车。娇娇一路上叽叽喳喳的,让她本来郁闷的情绪倒是散去不少。可很快她就后悔了,娇娇开车生猛,又爱抄小路。四面围海的石板路没有护栏,谈峭一个颠簸就从车上飞了出去,扎进海里。
初秋的海水冷得要命。谈峭的腿开始抽筋,人也往下沉。快失去知觉的时候,她看到了一团阴影。黑色的、巨大的阴影,速度极陕,向她扑过来,像是苍穹里直逼而下的鹰。
醒来的那一刻,有人正堵着她的嘴。胃里翻江倒海,谈峭“哇”地吐出一口水,紧接着,扬手就是一巴掌。声音清脆,连她自己都愣了。那人抬起头,满脸是水,面无表情地站起来。
“怎么一醒就打人啊你。”娇娇挤进人群,把她拉起来。
谈峭冻得浑身颤抖,一声不吭。旁边有人说:“世风日下啊,救人还得挨打。”
是个年轻男人,白白净净的,紧挨着娇娇站着。娇娇白了他一眼,看看谈峭: “我说,要不是阿擎把你从海里捞上来,你还真没命抽他。”
谈峭一旺,望过去,那个叫“阿擎”的男人已背过身去。黑色背心加短裤,从地上捡起一网袋鱼,扔进不远处的一辆破货车里。娇娇推推她: “还是让阿擎送你吧。”
谈峭真不敢再坐娇娇的三轮了。上车时,男人发动了引擎,轰隆隆跟拖拉机似的。她迟疑了一会儿,说: “对不起啊。”
也不知道他听见没,反正没应声。
一路上这人都没开过口。天色渐暗,谈峭从包里摸出手机,还好,没有周逸凡的电话。
在码头那会儿,娇娇曾问她是来干嘛的,她没告诉她,自己是来逃婚的。她跟周逸凡将于三个月后订婚,两天前,她跳上一列火车,随便挑了一站下了车。
后来她想,这大概就是宿命了。
002
二十出头的女孩总有些迷信宿命论。谈峭想,要是她没来这个小渔村,要是娇娇那辆三轮没把她颠到海里……她大概也遇不到丁擎。
丁擎这个名字她是后来才知道的。她后来还知道,她住的这家旅店是娇娇她爸开的,那个白净男人叫“书生”,是娇娇的情人。
旅店很小,浴室男女通用,谈峭洗到一半时,有人砸门。一个光头男人满嘴酒气,靠在门边,伸手摸她的脸。谈峭吓蒙了,有人影晃过,只听“咔嚓”一声,光头的手被反在身后。谈峭看到了那个叫 “阿擎”的渔夫。
丁擎是来送水产的,正好经过。他垂着头,扳着光头的胳膊。因为用力,他肩胛的肌肉一跳跳的。谈峭看得心惊: “他的手要断了。”他这才松开手,退后一步。
光头麻溜地跑了。谈峭望向角落里的男人,他还穿着那件黑背心,皮肤跟背心一样黑,脸上的线条跟刀刻似的,嘴角有细细的纹路。
“谢谢你啊。”谈峭说。
这回他听见了,还是没吭声,跟聋了一样,调头就走。谈峭有些哭笑不得:“吃饭了没?我请你。”
他这下脚步顿住了。
丁擎不挑食,一口气吃完一碗面,连汤汁都没剩。谈峭看得瞠目结舌,想起周逸凡。周逸凡吃东西斯文又讲究。本是南辕北辙的两个人,不知怎么的,她却在心底比了比。回过神后,她问他:“你叫阿擎?”
“丁擎。”沉默了一会儿,他说。
看来这人是吃饱了比较好说话,谈峭又问他: “这里一直这么乱?”
“锁好门就没事。”他说。
可谈峭没胆子再住下去了,她盘算了一下: “你待会儿去哪儿?”
“回家。”
谈峭抱着双肩包: “我跟你走。”
丁擎似乎被她的话震慑到了,一言不发。她说:“我给钱。”
他低着头,很久才说:“多少?”
谈峭跟着丁擎回了家。一栋尖顶砖房,在山脚。她去的时候,书生刚好来送账本。见了她,倒吸一口冷气,问丁擎:“你怎么把她带回来了?”
丁擎丢了一句:“她给钱。”
谈峭没忍住, “扑哧”笑出声来。
后来她躺在床上,听着隔壁均匀的呼噜声,想起在海里,他朝她游来,像一只展翅的鹰。他给她做人工呼吸.还有光头的骨头发出的咔嚓声……那一觉竟睡得出奇安稳。
丁擎靠捕鱼为生,除了赚钱没有其他消遣。住久了,谈峭遇到过几次娇娇,娇娇说她: “你们这些城里人都是图一时新鲜,没几天保管跑路。”
可谈峭一住就是两个月。她帮着丁擎送鱼,一开始闻到鱼腥昧就恶心,后来索性跟娇娇学杀鱼。第一次杀鱼,她跑到海边吐了个痛快。丁擎跟着她,等她吐完了才说:“你给了钱的。”
这人不会说话,意思是你已经付了房租,不用这么拼命。
谈峭笑了: “不是白干的,要是赚钱了,我要分红。”
她迫切想要独立,不再被人操控自己的人生。
丁擎皱了皱眉,看着她。那是他第一次认真打量一个异性,觉得这个外表柔弱的女孩骨子里有一腔狠劲。他那会儿不知道,日后自己会在她那股汹涌的情感中迷失方向。
就像孤船卷入骇浪。
003
渔村的日子平淡而缓陧。
丁擎每天出海捕鱼,再去集市摆摊。熟稔后,谈峭也跟着他一道照料生意。一开始她手忙脚乱的,好几次把鱼掉在地上,都是丁擎沉默利索地把鱼给捉回来,看得书生直叹气。可没过几天,她已经很熟练了,千起活来像模像样的。
她一个外地姑娘,模样周正,嘴巴又甜,渐渐地,鱼摊的生意越来越好。
那天丁擎光着膀子在搬货,书生凑过去:“看不出,挺韧的啊。”
丁擎顺着书生的目光望过去,谈峭正笑眯眯地挑着鱼。十多天工夫,她黑了,也瘦了,朝气蓬勃得像海平线上那轮初升的太阳。他看了一会儿,垂下眼继续千活。
烈日,海风,粗糙却淳朴的人……那是谈峭从未接触过的世界。她每天累得腰酸背痛,却睡得挺香。没人找过她,周逸凡没有,连一心要她嫁给周逸凡的父母也悄无声息。
秋天快结束时,谈峭赚到了第一桶金。她把渔村的照片做成相册放在网上,别有韵味。破晓的集市,夜晚的海……最后,是丁擎。他低着头,把一网袋鱼倒进箩筐里,水花溅在他黝黑的皮肤上。
之后有许多大学生慕名而来,这个偏僻的渔村一时成了旅游胜地。
丁擎的话依旧很少,只顾埋头千活。倒是书生算账时炸了: “谁来掐我一把,做梦吧这是!”
不是梦,是实实在在的钱。
书生走到谈峭面前,深深地作了个揖。谈峭窘了,扭头发现丁擎正看着她。人黑,眼仁儿更黑,触碰到谈峭的目光,他木讷地垂下头。
当晚,娇娇提议庆祝一下,从店里拿了几瓶酒,坐在海边聊天。酒是娇娇自家酿的,谈峭喝了一口就呛着了,倒是丁擎闷头闷脑喝了不少。书生随身带了台古董收音机听歌,酒喝多了人也熟了,谈峭这才知道书生念过几年书,常向杂志社投稿,却从没刊登过。说到这里,他对着娇娇唏嘘万分:“我没用,没给你好日子过。”
“得了,我就是喜欢你这个人。”娇娇举起酒杯, “今朝有酒今朝醉,千了!丁擎……”
丁擎扭过头,四个杯子重重地碰在一起。
后来书生带着娇娇走了,只剩他们两个人。丁擎坐在礁石上,人跟夜色混合在一块儿,又黑又沉。谈峭拿出手机上网,豆瓣上有一对情侣相恋七年,因为贫穷而分手。底下几万条回复,各执己见。
谈峭望着丁擎:“要是你喜欢一个人,会因为某种原因离开她吗?”
那句话在寂静中太过突兀,丁擎愣了愣,这才闷闷地说:“我没有。”
他没有喜欢的人。有一刻,谈峭想在这张白纸上留下点什么。她站起来,腿麻了,拐了拐,丁擎一把拽住她。他们靠得太近,她能嗅到他身上海水的咸味,温热而湿润。他的眉头拧着,像是有些迷茫,她的心忽地就轻轻扯了一下。
跟周逸凡相识三年,她却只用短短一瞬就对一个陌生男人产生了无法言喻的情愫。
一时寂静无声,他松开她:“天黑了,走吧。”
他们并肩沿着海岸线走,书生那台收音机里正放着一首罗大佑的老歌。
“起初不经意的你,和少年不经事的我,红尘中的情缘只因那生命匆匆不语的胶着……”
远处有零星的渔火,那对有情人已渐入佳境。风很冷,心却是滚烫的。就算日后物是人非,回忆起这个夜晚,谈峭依旧会心潮澎湃。至少那一刻,他们都有—颗赤诚的心。
004
年轻的时候爱上一个人总是惊心动魄。藏不住的情愫,热烈浓稠,恨不得把那人一起淹没。连娇娇也看出来了,问她: “你是不是喜欢阿擎啊?”
谈峭顿了顿:“嗯。”
娇娇瞪大眼,半天才舒了口气:“那就告诉他呗,你要不说,他一百年都不懂。”
“嗯。”谈峭低着头,半晌后回应。
娇娇乐了:“图什么呀,你可别后悔,他家里……唉,算了,不说了。”
谈峭没听进去,她满脑子都在想着该怎么告诉丁擎。想来想去,还是决定用最直接的方法,约他晚上在海边见面。
可他没来。天色渐暗,整个小渔村静寂无声。风卷着海浪拍打着礁石,跟演苦情片似的,谈峭穿了一件薄毛衣,冻得牙关直打颤。后来她去拍他的门,拍了半天,里头没一点动静。就像一拳砸在棉絮上,她有些无语。
隔天,丁擎正在把捕鱼工具搬上船,她拦在他的面前:“我也去。”
他没动。她盯着他:“昨晚为什么没来?”
他有些茫然。谈峭猜到他早忘了,咬着牙说: “我在海边吹了一夜的风,你倒是睡得好。”
说完也没看他, “噔噔噔”地上了船。
丁擎是真的忘了。他沉默寡言却不是傻子,有些事也不是没感觉。他一言不发地开船,偶尔余光瞥见谈峭坐在一旁。四目相对时,她恶狠狠地瞪着他,眼神跟刀子似的。看着看着,他低下了头。
“想什么呢?”她斜了他一眼。
“没啥。”
他恢复木讷的样子,登上甲板,将渔网抛入海中,就像扬起一面帆。谈峭看得出神,直到头顶突然乌泱泱的一片。
海上的天说变就变,丁擎把她推进船舱,皱着眉,以最陕的速度开船。但还是迟了,暴风雨突如其来,狂风吹得那艘可怜的小船寸步难行。最后,他们只好停泊在附近的小岛上,找了个山洞避雨。
洞外的狂风像野兽在嘶吼,暴雨砸在树叶上,沉缓而单调。闹了这样一出后,谈峭的脾气也下去了不少,眼睫毛沾上了湿意,望着丁擎:“你信命吗?”
丁擎不置可否。她说:“我信。”见他沉默,她又轻轻叹了一声,“丁擎,我冷。”
他似乎想找点什么御寒,但没找到,于是转过身: “你等等。”走了凡步,他突然定住。
谈峭从身后抱住他,手搂住他的腰。这具身体有着温热的体温,肌肉很硬,线条凛冽,是大自然赋予的。原来,爱一个人,会渴望与他亲密接触。不像和周逸凡在一起时,连牵手她都会避开。
丁擎没动,像是僵住了。片刻后,他突然扳开她的手,转过身,后退一步。他的眼睛黑得疹人,看着她,谁也没说话,就这么用眼神交流。最后,是她先开的口:“你讨厌我?”
“不是。”声音是嘶哑的。
她等着他说下去,但过了很久他都没再开口。最后,他的目光移向洞外:“雨停了。”
下过雨的山间有清脆的鸟鸣。这场暴风雨在地动山摇之际,戛然而止。
005
到底是个年轻女孩,从小岛回来后,谈峭再没主动搭理丁擎。
最让她意外的是周逸凡。她凭空消失,他连一个电话都没有。后来她才知道,他不是妥协,而是志在必得。他不急,就像手里拽着风筝线的人,不紧不慢地操控着一切。
那天娇娇眉飞色舞地告诉她,店里来了新客人: “说是来找人的。穿着光鲜,人又好……哎,来了!”
谈峭转过身,然后她就看到了周逸凡。周逸凡穿着一件干净的蓝衬衫,外套搭着,走到她的跟前:“什么时候回去?”
就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你们认识?”娇娇睁大眼。
周逸凡点头: “她就是我要找的人。”
“她是你的未婚妻?”这回,娇娇的声音变小了。
谈峭动了动唇,抬头就看到丁擎。他站在门口,黝黑的皮肤被太阳晒得通红,静静地看着她,眼神很深,面无表情。她对周逸凡说: “我们出去说。”
走到门口的时候,周逸凡朝丁擎笑笑:“不好意思,借过。”
丁擎微微侧开身,谈峭与他擦肩丽过。
十一月的渔村提早入了冬,风刮得人的脸颊疼。周逸凡把外套披在她的身上: “就算要逃也选个舒服点的地方吧?”
他心里跟明镜似的。她深吸一口气:“把婚宴取消了吧。”
周逸凡有一张娃娃脸,笑起来温柔亲切。但谈峭知道,他心里早有计较。他看着她: “也好,推迟几年。要是想考研,我帮你联系学校。”
取消婚宴,读研,这是谈峭来到渔村前想过的生活。这人三言两语就掐住了她的七寸,他说: “谈峭,现在都什么年代了?没有盲婚哑嫁,也没人逼你。你不用一辈子躲在这里。”
最后,他拍拍她的头:“我明天回去,你再想想。”
谈峭回去的时候,丁擎和书生正在卸货。她朝书生笑笑: “这些天麻烦了,我明天就走。”
“砰”的一声,最后一箩筐鱼被重重地扔在地上,丁擎直起身。谈峭喊他:“等等!”然后把一个信封袋递给他,“这是住宿费,你点点。”
他猛地抬起头,没接,就杲杲地看着她。她笑起来,把手一收: “不要啊,那算了。”
他没笑,表情自始至终没变:“因为那天的事。”
他用的是陈述句,谈峭的自尊心和傲气在那一瞬间统统冒出来。她眯着眼,声音很轻:“你以为你是谁。”
丁擎似乎也被这句话激怒了,胸口起伏剧烈,最后一言不发地从书生手里拿过一沓钱,一张张点好,递给她。那是分红,谈峭余怒未消,盯着那些钱,冷冷地说:“不要了。”
他没吭声,攥住她的手就往里塞,可她卯着劲就是不肯松开。两个人目光如刀,恨不得在对方脸上捅个窟窿。书生再迟钝也看出了不对劲,拦在他们中间:“千嘛呀这是。”
钱扬扬洒洒掉在地上。谈峭忍了又忍,眼圈倏地红了,调头就走。
第二天晴空万里,她离开时丁擎已经不在了。娇娇送她到门口,小声嘀咕: “你都有姓周的了,那阿擎又算什么啊?”
谈峭微微低着头,过了一会儿才说:“他不要我。”
那句话很轻,让娇娇哑口无言。
跳上渡轮的那会儿,谈峭以为自己这辈子再也不会回来了。真的,如果当时没回头,就是最好的结局了。
006
谈峭走后,丁擎一个人在礁石上坐了很久,书生差点以为那里会开出一朵花来。可海还是那片海,什么都没有,也不知道他在看什么。
整理屋子时,书生在床底下找到一条白色围巾,上面绣了只小红狐狸,尾巴尖有些掉线,是谈峭落下的。他随口说:“扔了Ⅱ巴,她又不会回来了。”
丁擎沉默着拿过去,转身走了。吃午饭的时候,书生发现小狐狸的尾巴尖已经被整整齐齐地缝好了。
谈峭回来时是黄昏,她跑得很快,带着风,一口气登上那艘停泊在岸边的渔船。看到丁擎的那一刻,她还喘着粗气,他倏地转过身,他们就这么沉默地对视,好像要把彼此吸到眼睛里去。
然后,她冲过去吻了他。他没动,过了两秒,蓦地捧住她的下巴。
他吻得恶狠狠的,十指死死嵌入她的皮肤,留下白色的印记。他们的身体紧紧相贴,他浑身紧得像一张弦。她腿一软,坐在地上。他跟着跪下来,她伸手,从他浓密的发问滑下,在他脖颈间那些贲张的青筋上,轻轻摩挲了一下。他蓦地抓住她的手,眼睛深得像个无底洞,她微笑着回视他。良久,他轻轻喘息—声,朝着她俯下身……
最后一刻,她闭上眼。那里是一片汪洋大海,骇浪将孤帆抛到空中,她整个灵魂都战栗起来。
风平浪静后,谈峭躺在丁擎的肚子上。丁擎说:“你是第一次。”
知道这人直接,可她还是窘了。很久才听到他问:“为什么回来?”
“来找我的围巾。”
刚登上船,她就发现围巾不见了。只是一条普通的围巾,她却像找到了借口,疯子一样跳船回来了。等反应过来,人已经在渔村的海滩上了。
丁擎把围巾围在她的脖子上,顿了顿,又打了个结,说:“跟我去一个地方。”
他带她回了祖屋。那栋老宅子在山顶,里头黑漆漆的,有个人影走出来,丁擎喊了声:“妈。”
女人很瘦,披头散发,形如鬼魅,一把抓住谈峭的手: “你不是这里的人,你是外面来的!你有没有见过丁雄?”
谈峭被吓到,丁擎扳开女人的手,半哄半骗把她带回屋里。
“那个男人好多年前出去打工就再没回来,我妈就疯了。”回去的路上,丁擎告诉她。他没叫那人爸,神情淡漠,然后扭过头看她, “后悔吗?”
他把底牌摊在她的面前,等待着她的宣判。谈峭忽地笑了:“在船上那会儿你怎么不问问我会不会后悔?”
他又不说话了。她笑眯眯地说: “你也是第一次吧?”
他猛地看着她,她大笑起来,脖子上的“小狐狸”晃啊晃的。他突然又想起那个故事。狐狸垂涎狮子肉,每天在狮子跟前晃,终于跟狮子做了朋友,吃光了它的肉,连骨头和血浆都没剩下。
他盯着她,莫名其妙来了句: “你像这只狐狸。”她眨了眨眼,他哑声说,“狡诈。”
“狮子是不是心甘情愿的?”她问他。
身影沉在黑暗里,他低声说: “要是我喜欢一个人,到死也不会跟她分开。”
她在海边问的问题,他给了答案。谈峭吸了一口气,胸口酸涩滚烫。
回到山下时天都亮了,书生见到他们俩像见了鬼一样。丁擎木讷着一张脸说: “我去收拾屋子。”
初冬的阳光下,谈峭舒服地眯起眼。世事真奇妙,她来这里避世,却遇到了一个让她刻骨铭心的人。
007
丁擎还是那个沉默寡言的丁擎,却又有些不同了。那些细微的变化,只有谈峭看得出来。
他们还是各忙各的,人多的时候,一天也说不上几句话。但偶尔目光相撞,他之前面无表情的脸色不再那么平淡,她很难把这个人跟诗意联系在一起。但那一瞬,她却觉得他的眼神柔和而深远,像黄昏的海。
夜晚才是属于他们的。在那间古老的泛着霉味的屋子里,他们紧紧偎依着彼此,像两尾缺氧的鱼。天昏地暗,日月如梭,谈峭不想未来,未来太远。她像燃到最旺时的火苗,只想在这个人身上烧成灰烬。
可谈峭忘了,娇娇是狗鼻子。某天,娇娇神秘兮兮地问她: “你们俩在一块儿了吧?”
谈峭没否认,娇娇愣了一会儿,嘟囔道: “这个世界怎么了,周逸凡跟丁擎,你选阿擎?”
“你不也跟定了书生?”谈峭说。
娇娇突然闭了嘴,盯着地上出神。
开春的时候,娇娇家的旅店来了一帮外地商人,领头的姓胡,是某集团的老总,想在渔村建度假村,来勘察的。作为土生土长的本地人,娇娇带着他们玩了几天,回来的时候已经很熟络了。
娇娇跟着胡总离开渔村是在一个月后,她没跟书生告别,只留下一封信,说,对不起,别等我。
那段日子书生像是魔怔了一般,瘦了一大圈。谈峭安慰他:“说不定过几天就回来了。”
“不会回来了。”丁擎不知什么时候站在门口。
这是往人的伤口上撤盐,谈峭瞪他一眼,他抿着唇,没看她。
回去的路上,谈峭开口: “你就不能说句好听的?”
“没用。”他说,“她不会回来了,就像丁雄。”
谈峭愣住。他低着头,身体紧绷着。她走过去抱住他:“丁擎。”
他霍然抬头,笔直地望着她:“你会走吗?有一天,你会吗?”
他的脸上没什么表情,但谈峭能感觉到他的身体在颤抖。她把头抵在他的胸口,闷闷地说: “不会的,不会有那么一天的。”
很久之后谈峭才明白,有些话说得太早了。越是炙热的东西就燃烧得越快。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觉得累了呢?
最初的激情退去后,日子变得冗长而单调。有时谈峭会从那些来旅游的女学生身上看到自己当初的影子。如果没来这里,她大概会和她们一样念着书,闲暇时结伴而游。可渔村什么都没有,除了丁擎,什么都没有。
春天的集市上开始卖一些本地服饰,谈峭看中一双渔夫鞋,鞋不贵,编织的面,轻盈漂亮。谈峭拉了拉丁擎的袖子说:“你送我。”
那是女孩的一点点撒娇。可丁擎看了那双鞋子半晌,说: “花那冤枉钱千嘛。”
谈峭的笑容顿了顿:“那不买了。”
那天,她一个人在海边坐了很久。风很大,她缩在大衣里,想起豆瓣上的那对情侣。一开始总以为有爱就有了一切,后来想要的越来越多。
起身时天都黑透了,不远处有个人影站在黑暗里。她走到他跟前,他拉起她的手往回走。她说:“丁擎,我想家了。”他的脚步顿住,她微微一笑,“找想回去看看。”
“你说过不会有那么一天的。”他突然说。
谈峭没说话。
很久,他又开口:“你家在哪里?”
“我很快就回来。”
“你家在哪里?”他执拗地重复。
008
谈峭回到家,家里除了父母,还有周逸凡。
没人说起她离家的事,好像之前那段日子是不存在的一样。父亲跟周逸凡谈工作,母亲往她碗里夹菜……这是她习惯了许多年的生活。后来她送周逸凡到门口,他突然回过身:“谈峭,人生太短,你该少走点弯路。”
“现在你可以不问将来,那以后呢?你准备窝在那个小渔村一辈子,跟你的父母,跟所有的朋友,跟过了二十四年的日子划清界限?”
“谈峭,跟我在一起是一条康庄大道,你为什么非要选悬崖峭壁呢?”最后,他说。
周逸凡的语气平静,一字一字砸在谈峭的心上。她站在电梯间,看着头顶的水晶吊灯入了神。
之后的日子过得飞快,和老同学叙旧、逛街、看电影…一有一瞬,谈峭几乎忘了那个小渔村,忘了那个男人。然而她没想到的是,他会来。
他站在地铁站的出口处,穿着旧得泛白的外套,整个人像是笼了一层尘雾,与周围的一切格格不入。
她的第一句话是: “吃饭了吗?”
他们去了一家中餐厅,吃过饭,她说:“走,我带你到处去玩玩。”
她带他去逛了城隍庙、淮海路,最后他们站在外滩边上。丁擎一路都很少说话,只是专注地看着四周的一切。这是谈峭的世界,她与这个城市融合在一起,丝丝入扣。他看着她熟稔地用英语回应问路的外国游客,好像在看一个陌生人。
而谈峭的心思飘得很远,她望着黄浦江面上那一艘艘大轮船,轻声说: “你看,这里有船,也有鱼,人不是非要在一个地方才能活的。没念过书不要紧,饿不死的。还可以把你妈妈接过来,我名下有房子……”
这几天,她突然有个念头,想让他走进自己的世界。可是她忘了,丁擎是无法改变的。他固执,认死理。他静静地看着她: “你从来就没想过要留在渔村吧?”
谈峭被说得噎住,语调也拔高了:“那你呢?丁擎,我试过在渔村生活,你为什么不能替我想想?”说得急了´她的声音中带着哽咽。
“鱼离开水,能不能活?”丁擎忽地开口,她一愣,他又说, “谈峭,鱼离开水就死了。”
她蓦然失语。最后的希冀破灭了,像江面上翻滚的泡沫。
那场见面最后不欢而散,谈峭第二天也没找他。T擎住在一家小旅馆里,第三天,接到书生的电话,他的妈妈关红病了。当晚没有去镇上的车,于是他买了隔天的票。买完票,他站在熙熙攘攘的火车站广场上给她打电话。
在那间小旅馆逼仄的房间里,他最后一次问她:“你跟不跟我走?”
谈峭望着那油腻的床单,说: “你先回去吧。”
“跟我回去,我们一起过。”他像是没听到她的话,固执地说。
谈峭犯了脾气,没再说话,两个人就这么对视着。也不知是谁先开始的,没有亲吻,直接而激烈。他们互相撕扯着,像两只走投无路的兽。
一切平息之后,谈峭跳下了床:“回去了。”
她穿好衣服,打开门,丁擎突然喊她:“阿峭。”
她转过身,窗外有一轮青白的月亮,他的身影就落在月光里,笑了笑:“走吧。”
不知怎么的,那么粗糙的—个人,笑起来却是清淡的。
她还在赌气,盯着那抹笑容看了一会儿,“砰”地关上门。她不知道,那会是她最后一次见到他。
几天后,吃饭的时间,谈峭看到那则渔船遭遇飓风,渔夫遇难的新闻。有那么一瞬间,四周没有任何声音,时间好像停住了。
009
船沉了,人也没找回来。书生在山上给丁擎立了个空坟。
谈峭去的时候,书生正在烧纸钱,黄色的铜钱飘飘扬扬飞得很远。他低声说:“阿擎这人爱钱,有那样一个妈,缺什么也不能缺钱。”
谈峭没说话。
“知道阿擎为什么没给你买鞋吗?咱们这儿有个说法,送鞋就是送人远走,他不想送你走。”
那晚丁擎和他喝了一夜的酒,说了大半辈子都没说过的话。他还能想起丁擎的样子,坐在礁石上,影子又淡又长。他不再是那个心无旁骛只顾赚钱的丁擎,他心里有了一个人,为她开心、为她难过,也有了心事。
想到这里,书生扭过头狠狠地盯着谈峭:“他问过我,这些年存的钱够不够去你的城市开家小店,可现实终究是残忍的…..谈峭,他的未来里有你,不管这条命是贵是贱,他都把你算进去了,可你呢?”
谈峭还是没说话,书生还要再开口,她突然轻声说: “没找到人,怎么就算死了呢。”
书生愣住。
在谈峭心里,丁擎没死。她沿着海慢慢地走,或许下一刻,那艘船就回来了,他会从船上跳下来,穿着黑色的背心。最后,她一步一步朝着海里走去,海水漫过她的脚踝、膝盖、胸口……
谈峭没死,有人救了她。那人也是个渔夫,也有一张黝黑的脸。可那人不是他,她要找的那个人,已消失在了大海深处。
她父母对这些事心有余悸,谈峭最后也没嫁给周逸凡。可做不成谈家的女婿,周逸凡照样平步青云。
第二年秋天,渔村的度假村开始施工了。谈峭又看到了那位胡总,他身边跟着一个陌生女孩,不是娇娇。她再没见过娇娇。几个月后,书生也离开了渔村,说是要去外头闯闯。
这世界好像每天都在变,只有她和丁擎停在了那里。
因为建造度假村,山上的老屋要拆迁。谈峭把关红接了出去,在镇上给她租了间屋子。
她没告诉关红丁擎的事,关红也没问,有多半时间她是不清醒的。谈峭有时会静静地看着关红。隔得太久,海浪拍打着沙滩,一遍又一遍,那个人的模样被浸得模糊。她想从关红身上找到一点他的影子,证明他曾在自己的生命里存在过。
就这样一晃过去两年。某天谈峭在浇花,关红坐在花架前,突然平静地叫她:“阿峭。”
一瞬间,谈峭仿佛回到了那个小旅馆里的夜晚。她走到门口,丁擎忽地喊她,阿峭。她回过身,他的笑容像窗外那抹青白色的月光。
关红干枯的手摸上她的头发: “别等了,阿峭。别等了。阿擎啊……回到海里去了,再也不会回来了。”
阿擎啊,回到海里去了,再也不会回来了。
那一刻,谈峭的心突然毫无预兆地疼起来。起先是静谧的,渐渐排山倒海,她缓缓蹲在地上。
原来不是遗忘了,而是藏得太深,不敢触碰。
010
很久以后,谈峭还是会想起那个小渔村的夜晚,书生和娇娇正情浓,她和丁擎并肩沿着海岸慢慢走回去。收音机里放着罗大佑的老歌—一
“于是不愿走的你,要告别已不见的我。至今世间仍有隐约的耳语跟随我俩的传说……”
他们四个人的故事,如沧海一粟,淹没在滚滚红尘里。
HUA.
LJ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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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楼#
发布于:2018-05-26 09:33
你是夏日那味甜
001
唐小敏这辈子都很有自知之明,因为知道自己包子性格嘴巴笨,所以从来不跟别人吵架起冲突。但她也绝对没想到有这么一天自己能这么包子,面对公然脚踏两条船的男友张毅,竟一句质问的话都说不出来。
她来找他,本想着给对方一个生日惊喜,结果来开门的却是一个穿着他的白衬衫的女人。而闻声而来的张毅站在那个女子身后,大气都不敢出。
该做点什么好呢,厉声质问?撒泼打滚?号啕大哭?还是扯着张毅的衣领让他给个公道?唐小敏的脑子里乱成一锅粥,在她辞去了A市公务员的稳定工作来找张毅,还准备跟他结婚的时候,这些看似泼妇的行为对她而言都还算是合理吧?可她下一秒的反应却是转身离开,脚步虚浮地一路走到小区外。
七月的B市热得不像话,可孤孤单单地立在路边的唐小敏却冷得直发抖。程慕言就是在这个时候出现的,开一辆拉风的白色跑车,跟他孤芳自赏的性格契合得天衣无缝。
唐小敏这么想着,却没有任何动作。程慕言等得忍无可忍,最后只好迈着—双长腿下车,把人偶一般的她塞到副驾驶位上。
唐小敏不想说话,程慕言不爱讲话,车里一度静寂无声。直到交通台的广播里放了一首老情歌,婉转缠绵,唱尽唐小敏心中所想,眼泪才终于如夏昼的暴雨般如期而至,将她整个人全然淹没;
红灯停,程慕言将一包抽纸塞到她怀里,嘴唇嗫嚅了两下。
“你不用说话,我没事。”因为知道他素来不会安慰人,她又擤了一下鼻涕,带着哭音交代他, “还有,也别跟我爸妈说……还有你爸妈……”
跑车的推背感极强,唐小敏坐在上面感觉更加空虚。她说着转头看程慕言,那张英俊的脸上明显有松了一口气的表情。
她撇撇嘴,眼泪流得更汹涌了。
刚刚那件事让她的大脑一片空白,唯独还记得给他打电话。
车子又向前开了一程,拐进一条小路后,程慕言突然一个急刹车。要不是系着安全带,唐小敏觉得自己非一头栽到车外去。她转头看着程慕言,对方一双凤眼回视得她浑身不自在。
她想开口问话,程慕言的手已经按在她的头顶上,像是对待自己的一只猫咪似的象征性地顺了两下毛后开口:“好了,好了……”
唐小敏:“……”
002
唐小敏在B市待了一周以后才给爸妈打电话,谎称自己是被借调的。而事实却是,她不但没了恋人,所学的专业在B市也根本找不到对口的工作。如果没有程慕言,她必然流落街头。
程慕言显然口风极严,倒是他妈妈打了电话过来: “敏敏啊,听说你去B市啦?我的意思是你就不要自己租房子啦,慕慕住的那个地方就很好。反正他的公寓大,他又太孤僻,你住到那里还能保证他每天开口说两句话,省得阿姨总担心他会得抑郁症。”
程妈妈一向嗓门大,唐小敏只好胡乱应了程妈妈两声,然后挂断电话。
“那个,程慕言,我今天在网上看了一处地方挺好的,我想……”唐小敏犹犹豫豫地开口。
“不怕我得抑郁症?”他放下游戏手柄,斜睨着她轻飘飘地问。
唐小敏:“……”
敢情她打电话时他都光明正大偷听来着!
她抓着手机站起身,心里拐了两个弯后说: “可我不能总在你这里白吃白住吧。”
“你可以给我做饭。”他回头重新开启游戏,漫不经心地说。
“你不是顶级科学家吗?不是国家负责投喂的吗?”两家是邻里,关系又好,唐小敏对他的一切都很熟悉。
“我已经向国家申请聘请你了,没问题的话,签约吧。”程慕言说着,甩出一份文件。
唐小敏翻开那份合同,上面密密麻麻的罗列条款,从备方面限制人类活动的自由性,一看就是程慕言亲自起草的。最令她吃惊的是,页面的最后赫然盖着科学院的公章……
“程慕言,你来B市也得有十年了吧,之前到底解雇了多少做饭阿姨啊?”她目瞪口呆地问。
“三十五。”程慕言想都没想就回答。
唐小敏闭了闭眼睛,可以,这数字,对于程慕言这种挑剔到极致的少年天才来说也不算惊人,签好了字就走人。
片刻,程慕言回头看了一下那个背影,那双眉目似乎弯了一下,
003
程慕言爱吃海鲜,唐小敏就常常做。只是B市是内陆城市,他的嘴又刁,好的海鲜都得靠空运,价格不菲,等她意识到自己买菜太过大手大脚时,口袋里的钱也花得七七八八了。
这天中午,程慕言看着眼前的西红柿鸡蛋面直瞪眼,唐小敏“嘿嘿”千笑着坐在角落里解释:“先帝创业未半而花光预算……”
程慕言正喝着水,差点被呛得背过气去。
西红柿鸡蛋面事件后,唐小敏每天起床后都能在床头看见钱。这感觉蛮奇怪的,也就是说,程慕言每天早上都会进她的房间。虽然他们俩是穿着开裆裤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但这样做未免也太不合规矩了,害得她有几个晚上都想用手机拍一下自己的睡相……
等一下?她为什么会突然在意自己的睡相?!
“今天吃f十么?”周末,程慕言没加班,他的声音从客厅飘进来。
唐小敏关了火,深呼吸一口气,手往围裙上擦了两下,准备出去跟他聊聊礼貌的问题。哪知刚走到客厅,她就看到他下身裹着大浴巾站在房间的正中央擦头发。
此时此刻,他头上的水汽凝结成水滴,有一些顺着他完美的侧颜滴落下来,一些则缓缓滑过他肌肉的纹理……天哪,这家伙居然还有六块腹肌?!
“唐小敏?”他忽地停止了动作,抬头看着她,叫她的名字。
“啊?”她的神情依然恍惚。
程慕言眯了眯眼睛,脸上带着一种似笑非笑的表情开口:“你流鼻血了。”
他看上去一点也不像在开玩笑,她“嗷”了一声,立刻转身往卫生间跑去。洗手间的门被“砰”地关上,洗手台的镜子前赫然出现了一张流着鼻血的脸,跟那些日本漫画里描绘的故事情节有着惊人的相似之处。
“要死了,要死了……”唐小敏一边清洗一边欲哭无泪。都怪程慕言,以前怎么没发现他的身材这么好啊!他不是科学家吗?难道他们物理学的那种粒子对撞机也能锻炼身体?
唐小敏洗好脸,用棉花球塞着鼻子平复情绪。她想起自己上一次见到程慕言裸着上半身还是在很小的时候,她爸爸教他们俩学游泳,她没学会,他却很容易就上手了。嗯,他在别人眼里从来都是天之骄子,可在她的眼里呢?始终都是邻居家那个可恶的、学习成绩特别好的、无论做什么都分分钟把她秒杀得连渣都不剩的讨厌的男孩。大家明明是同龄人,他非要只学三年就小学毕业?搞得她这种正常升学的孩子看起来就像留了级……
“咚咚咚—一”卫生间的门突然被敲响了。
唐小敏差点跳起来,瞪着门外的人没好气地问: “干嘛?”
“还活着。”已经换好居家服的程慕言对着手机说了—句,然后挂断。
唐小敏听他说的是家乡话,立刻头皮发麻:“你跟谁说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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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于:2020-04-03 11:36
她,是仙山长大的九尾野狐
孩子们说她从来都不懂什么是爱,什么是恨,什么是悲伤,她只喜欢变作小狐狸跳跃在山下的彼岸花丛中,调皮的追着蝴蝶。
他,是九重仙宫上最受人尊重、最无情的神仙,老资历的神仙说他是玉石做成的神仙。他的心,永远也捂不热。
第一次见面,她化作人形拉着他的广袖,问:“你能告诉我什么叫悲伤吗?”他说:“不知道。”
第二次见面,她去到人间玩受了伤,他路过,他把她抱回了仙山,她又拉住他的广袖,问:“你能告诉我什么是恨吗?”他说:“不知道。”
第三次见面,她闯了祸,他背着她回了仙山,她再一次拉住他的广袖,问:“你知道什么叫爱吗?”这次,他笑了,摸摸她的头说道:“怎么?喜欢上谁了?”
后来,最无情的神仙,就是最无情的神仙,他持剑,只因为天帝,他灭了仙山所有的生灵。
她倒在那里,她懂了,什么是悲伤;她懂了,什么是恨;她懂了什么是爱。
他持剑,指着她的脖子,流着泪,问:“你爱过我吗?”她说:“爱如何?不爱,又如何?”
他持剑,刺向了她的心脏。
心已死,她终于蜕化,她变为了九尾天狐,她的手一挥,仙山起死回生,从此他再也没有见过她,他日日夜夜守候在山下,变成了玉像;她沉睡在冰棺之中。
童谣还在唱:“狐儿,从来不懂爱,不懂恨,不懂悲伤……”
不要等到放弃时努力,不要等到失去时珍惜,不要等到离别时悔恨,不要等到放手时留恋,不要等到走廊空了,才想起追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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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于:2020-04-03 11:49
[美文分享]待我君临天下,许你四海为家

她是他的皇后,母仪天下。
曾经他宠她爱她。
他还是王爷,她是丞相千金。
他拥着她,花前月下,“暖暖,待我君临天下,我许你四海为家。”
她微笑,“阿凉,等你君临天下,我还能这样偎这你么?”
他拥紧她,“暖暖,我永远是你的阿凉。”
她笑,这样就够了。
她的父亲助他得到皇位,他登基为帝,她凤袍加身。
她不是后宫的唯一,一位又一位貌美如花的女子被接进皇宫。
她只是独守空房的贵妇。
他对她越来越冷淡。
那一日,他的贵妃怀孕了,他封其为皇贵妃,和她,只差了半级。
她命人送了礼,为了避嫌,她没有去,她也不想看到他们的幸福。
可是,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皇贵妃流产了。
原因是她送的步摇里含了麝香。
他怒气冲冲来质问她。她低头不语。
这么明显的栽赃陷害,他来质问,便是信了。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啊。
她忽然想起前几天父亲送来的信,说他在拢她家的权,她还不信,如今想来是真的了。
她笑了,“是我做的。”
“为什么?”
她笑的癫狂,“皇上,我嫉妒,我恨,你说过待你君临天下,许我四海为家!可是现在,你的后宫!你身侧的人!都不是我!”
他愣住,想要上前抱住她,她却躲开,
“皇上,你不再是我的阿凉,我也不再是皇上的暖暖。”
他呆住,两只手臂还伸着。她哭了,
“阿凉,我是暖暖,做不了皇后。”他看着她,流了泪,“暖暖……”
“烧了我的尸骨,扬了我的骨灰。
她目光呆滞,那个温柔娴淑灵动美丽的女子不复存在,
“我在皇宫里圈了一辈子,以后,不想再被束缚了。”
暖暖,今生,我注定要负了你。
不要等到放弃时努力,不要等到失去时珍惜,不要等到离别时悔恨,不要等到放手时留恋,不要等到走廊空了,才想起追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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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楼#
发布于:2020-04-03 11:57
“巫女之血,祭祀亡鼎,愿天佑我月晖王朝,永不凋零。”他清冷的声音响起,一字一句,好似云中歌般清浅,却断了她的生死。扫向殿下跪立之人,一身锦衣华服,容颜精致美丽,如果忽略那眼中深可入骨的黯然绝望,当真能称上完美二字,好一个倾国倾城的祸水。“巫女落无言参见殿下。”她俯下身,跪在大殿之上,跪在他的脚下。“巫女不必多礼,请起吧”东临邪淡淡开口,眼里一丝凄凉若有若无闪过,却又极快地掩饰住。“殿下,可否借地在与我最后一叙?”落无言笑着,努力地笑着,她怎样也不会失了她最后的骄傲“好”东临邪点点头转身走入殿内落无言随即跟上“阿言,朕终究是负了你......我知道,你怪朕,可是朕再爱你,也不能因为朕的自私,使这天下收战火洗礼,百姓流离失所。一人之轻何其轻,天下之重何其重?”东临邪斜靠在卧榻上,一脸认认真真的表情,可那眼神里的玩味与毫不在乎却毫不留情的讽刺着这一切。“说的真够伟大的,其实东临邪,你只是想要保住你的江山罢了。爱?你会有这种东西也真是稀奇了。”落无言冷笑着。“阿言,若有来世我不入帝王家,娶你一人为妻可好?”东临邪的眼里依旧是那玩世不恭的笑意,不知可有一两分真心。“殿下,您说这话自己可信?就算有来世你不生在帝王家,你也会踩着别人爬上这个位置吧,因为你啊,绝不会甘于任何人之下。”落无言笑着,学习着东临邪的笑,不将任何感情参与进去。“阿言果然了解我,但不要这么直接嘛,难道是我演技不够好吗”东临邪妖娆一笑,雌雄莫辨的绝美容颜上闪过一丝隐忍的痛苦,修长的凤眸转向别处。“你的演技自然是好的,不然我怎么会被骗了整整四年?”落无言反讽道,看向宫外“东临邪,你猜我能不能冲破外面的那些侍卫离开这皇宫。”“当然能了,我都不是阿言你的对手,那些废物怎能拦得住你?不过......”东临邪一顿,转而笑道“阿言是不会走的。”落无言一愣,自嘲地笑道“是啊,我不会走的,因为你东临邪要的,我一定会给。巫女之血,万年不出一人,祭之神器,可保国土万年安宁。这命我今天给你了,以后便再也不欠你了,来世我也不想再和你有一点关系了”匕首猛地刺入她的心脏,她笑颜如花转眼凋零,那样狠诀的绽放她的美。“没有关系...怎么能没有关系呢”东临邪喃喃道,走下将她揽入怀中,落无言缓缓闭上眼,意识丧失的最后一刻,她听见他在她耳边开口“阿言,我说了那么多谎话,可是爱你是真的啊”一丝冰凉落在她的脸上,呵,他哭了吗?自己这一生,终究是值了.....他抱着她的尸体祭入那神器之中,以她血,祭月晖 !沾着她血的王位,不知他坐的是否安稳?时光散转,物是人非谁还记得,那年桃花林中初遇她曾浅笑着脸庞,说他长得真好看【我知道我终不是陪你一生的风景】
------------by陌子婉
不要等到放弃时努力,不要等到失去时珍惜,不要等到离别时悔恨,不要等到放手时留恋,不要等到走廊空了,才想起追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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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于:2020-04-03 13:34
古风虐心微小说

【一】
他是当今太子,她是护国将军之女那一年,他十岁,她六岁。她称他 为太子哥哥,他称她为藢儿。 那一年她迷上糖人,他便为她寻来 满京城做糖人的师傅,弄得将军哭笑 不得,而她却抱着他的胳膊说“我就 知道太子哥哥对我最好了,我最喜欢 太子哥哥了。” 就这样他宠溺了她九年,直至她及 笄。 她虽为将军之女,却不娇纵蛮横, 反而落落大方,姿色过人。 他虽为太子,却不仗势欺人,反而 温文尔雅,清新俊逸。 所有人都认为他们是男才女貌天作 之合。 他亦是如此认为,他甚至 想好等他及冠之日便是他娶她,他会 给她这皇城里前所未有的旷世婚礼。 偏偏天意弄人 她及笄之日在茫茫人海中一眼便钟 情于一袭白衣,仙风道骨的二皇子。 他是如此了解她,她的心事又怎能 瞒过他,原来一切都是他自作多情罢 了,原来她只是把他当哥哥,他苦笑 一声,摸摸她的头一如当初的温柔“ 藢儿喜欢二哥,那我就让藢儿做二哥 的王妃可好?” 她甜甜一笑一如当初挽着他的胳膊 道“我就知道太子哥哥最好了” 他没有食言,请求皇上为她亲自指 婚。 不日她便一身红装,嫁做他郎,他 亦是一身红装,在家喝的踉踉跄跄。 三年后,皇上驾崩,太子登基, 二皇子野心勃勃协同护国将军,起兵 造反,兵败,二皇子同护国将军身中 数箭而亡。 参加那场战役的叛军都罪连九族, 全数而亡,身怀六甲的她却是唯一的幸存者。“藢儿,朕相信你不知情,这是凤印 ,以后你就是朕的皇后,你肚子里的 孩子从今天开始便是朕的孩子”他没 有半点责怪她的意思,依然似水温柔 ,一点也不像才下令诛杀百家的霸君 ,依然像那个有事没事都爱上王爷府 喝点小酒,对她嘻笑的少年 她只是靠着床沿,一手扶着肚子, 楞楞的出神,仿若没有了灵魂。 就这样行尸走肉的活了三个月,孩 子终于出生了,她看着孩子,轻轻的 笑了,这是三个月以来她第一次笑, 只是笑里不难看出她的悲凉。他抱着 孩子,就那样看着她,仿佛时间就停 止在了这一刻。 已是深夜,不一会她便沉沉入睡, 他轻轻的吻了她的脸颊,便离开了, 却不知身后的她泪如雨下。 次日后宫传来她上吊自尽的消息, 他顾不上还在朝堂,便匆匆跑去看她 ,搂着尸骨未寒,他竟哭到声音嘶哑。后来,她以皇后之礼下葬,那寝宫 服侍她的人便为她做了陪葬。 也是最后他才知道,原来她一直深 爱的人是自己,自她逝世之后他每天 都回看数遍藢儿留在孩子襁褓中的竹 简。 她说“六岁遇他,他一身黄袍,四角 龙爪,笑的很傻” 她说“及笄之日,他不曾许诺,亦不 曾说爱我,我该如何做?” 她说“原来他不爱我,轻易的把我 让给了他二哥” 她说“我终于他二哥的棋子,用来威 胁父亲,因为我有了他的孩子,是他 的孩子,只是我已经残花败柳。” 她说“原来他是爱我的,只是我知道 的太迟了” 她说“。。。。。。” 三月后,大臣日日劝谏,让他以江 山社稷为重,广纳后宫,不惜以死相 逼,最后他后宫三千,但他总以国事 为重很少踏足后宫,若是有人见过这 三千佳丽,变便会觉得这些人的相貌 都相似那早已逝世的皇后。。



【二】
她本娇羞善良,清灵秀美 她本纯真无邪,总是粘着他 她本是那民间百姓之女,与善良,使正当太子的他迷恋万分, 义无反顾地娶了她 她本心善,深知百姓之苦,仿若神佛 ,救济灾民 她本贤淑聪颖,为他考虑到了一切 她本…… 然而,那年他登基封她为后。处冷落于她,他招进佳丽三千,坐拥美人无数 她遭人诬陷,被打入后宫,家人被他 连诛……性情大变 她凭借计谋,重新登上后位,仿若新 生,红唇白肤 她下手狠毒,以各种方式栽赃陷害谋 杀着后宫嫔妃 那本害过她的妃子如今已被她私下里 做成人彘送出宫外,生死未卜 那些新入宫的少女,被她强灌中药, 使其终生无法生育 她不能生育,也不会让别人好过 她害死了不知多少皇子,不知残害了 多少忠良,但在不知情人的面前,她 却还是一个悲天悯人的贤后的样子… … 最终,她的所为终于使他无法忍受… … 她被押上刑场,众人欢呼,前来观看 这毒后的下场,他坐在不远处的龙椅 上怒视着她 “妖妇,你如此恶毒,这就是下场 你 还有什么可说的?”他走上前来 “臣妾只想说一句”她淡声道 “什么?” “此生爱错了人,跟错了人,而如今 ,我唯一的遗憾,就是没有亲手毁了 你的江山再与你同归于尽!”她仰天 大笑着,在他还没有反应过来时,一 头装上了面前的木桩,顿时,血撒一 片…… 这日后 他好似更加萎靡不振,荒废朝 政,天天在后宫与妃子美人们莺莺燕 燕 那一日,敌军首领带着十万兵马轻而 易举攻破他的城门…… 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他蜷缩在寝宫紧 紧抱着她的凤袍,以前遇到不论任何 事情,她都有办法护他周全……而如 今…… 当人们再次发现他时,他已自尽而亡 ,无人知道他为何自尽,也许是一想 到被俘虏后的惨状,呵呵,真正的原 因又有谁知道呢……


【三】


永安三十九年 沈国公府嫡女沈卿成为靖国开国以来 第一位女官,入朝参政,叱咤朝堂风 云。 传闻,沈府千金,容貌倾城,眉目嫣 然,引无数才子为之倾倒。 传闻,沈府千金,断案如神,字字珠玑,实乃古往今来第一女。 传闻,平阳王与赏梅宴救下被刺客所掳的她,温润眉目倾了怀中女子一颗 芳心。 传闻…… 她不知道什么传闻,她只知道,她助 他登基上位,收服朝野人心。他许她 一生一世,却在登基之日另立他人为 后。 原来,他心底一直有一抹白月光,只 是那抹白月光,不是她 原来,自始至终,宫宴刺客,那女子 舍生相救,不过一场算计。 救驾有功,荣登后位,这一切都是为 了那名女子 帝后大婚那日,她一身红衣,心死成 灰饮下鸠酒,随后一把火烧了自己的 府邸,关于她的一切都在这场大火中 烧成灰烬。后来,他多次午夜梦回,看到她嫁衣 如血,含羞带却的看着自己,他想执 子之手,却只能无力看她转身越走越 远,不曾回头。 即便知道爱上,却也太晚。 永安四十六年,沈府嫡女沈卿,葬于 大火,一代传奇女子,不复。 她爱他,他却不爱她,直到她死了, 他才发现,原来他早已爱上了她,只 是把那女子当做了替身,他一直都不 曾发觉,最后午夜梦回,想执子之手 ,却发现不过空梦一场空。 同年六月 靖候改年号—思卿 又复十年,
靖候殁。 传闻,其因为思念成疾,心劳过度, 而亡。

                                                                                                                                  【四】                                                              月色清凉,一位美的如幻的女子伫立于林前。突然,一个黑影从林间穿过,停在女子面前,看不清脸,只留下一个无限拉长的倒影。“冥,你终于肯来见我了,呵呵呵。”慵懒的声音响起,好似山中鬼魅。男子冷酷回答道:“魅,看在你我从小一起长大的份上,快把解药交出来。”“怎么,中了我的化毒散,那个女人还没死?”漫不经心地说:“冥,我早就说过,为了那个女人背叛我,便是生不如死。”声音突然狠厉,红绸向着那个男子挥去。男子一惊,急忙拔剑抵御。本是想防守,却见那女子出手愈来愈狠辣,招招致命。迫不得已,使出杀招。两人自小青梅竹马一起练武,实力不分上下。本以为她会躲开,却没想到她就那么直直地往剑上冲。没入心脏,鲜红喷涌而出。他惊,连忙接住了她自空中落下的身子。“呵,呵呵。冥,你为了,你为了那个女人不要我,那我便杀了她。冥,你要我死,可我死了她也活不成了.....”一滴泪从脸颊划过:“为什么你不喜欢我呢?我喜欢你啊,从小就.....喜欢.......”他看着她在怀中气息逐渐冰凉,如火的衣裳把她的苍白的脸庞衬托地无限妖娆,可神情却是那么的宁静,就像小时候一样。抱着她的手有些颤抖:“没有啊,我没有想要你死的。我没有爱上别人啊,傻瓜,那个女人不过救了我一命啊........”“魅,我没有不爱你啊,乖,冥带你回家,我们这就回家........” 一口血喷出,他抱着她慢慢的走向了林子的尽头..........



【五】                                  

他是当今的太子,她是丞相之女,二 人自小便有了很深的情意,她总喜爱 粘着他,在他身后轻唤“幻卿哥哥”, 而他倒也很是喜欢这个可爱的丫头, 因为她虽贵为丞相之女,却懂得体恤 穷人,见到死去的鸟儿都会伤心半天 ,如此善良的人儿,谁见了不喜爱怜 惜呢?他轻笑,十六岁那年,他向她 许下承诺,两年之后必定许她红妆万 里,一世繁华,她还说,会与她一生 一世一双人,白首不离。 没错,他做到了许她红妆万里,两年 后,她成功当上了太子妃,二人依旧 和睦如初,悻悻相惜,她十分机智聪 慧,为他顾虑到了许多他都没想到的 事情,她贤淑温柔,凭借自己的聪慧 两年后为他取得了皇位,因此,他更 加敬重喜爱于她,即刻封她为后。 刚开始的几年,一切都十分完美,如 同过去一样,二人恩爱十分,谁知到 了第三年,她那不争气的肚子竟然还 是没有为他诞下一男半女,这使他不 得不纳妃,这一纳,便纳了佳丽三千 他沉醉在后宫美人的群芳中无法自拔 ,他将朝政搁置,她心痛万分…… “皇上,云妃娘娘流产了!” “皇上,寻美人不知被何人所害,尸 首现在在御花园的池塘中” “皇上,新入宫的怜美人刚才喝了一 杯清酒,却不知为何突然口吐鲜血, 现在太医正在诊治呢” “皇上……” 身边的太监仿佛每天都有此类大事向 自己回报…… 那一日,他终是忍无可忍,冲进她宫 中,对着她就是一耳光 “为何如此作孽?搞得后宫不可安宁 !”他怒斥,本以为她会狡辩,谁知 ,她竟轻笑起来 “皇上可曾记得,那年十六岁,皇上 曾许我一生一世一双人,白首不离? ” “……朕赐予你无限的荣华富贵,至高 无上的权利,让你母仪天下,你还不 知足?”他的语气仿佛稍稍温和了一 些 “若是没了爱,没了情,就算让我去 坐那天上的大罗神仙,恐怕也是不愿 啊……”她苦笑 他微微一愣,咒骂一声“妖妇”转身离 去…… 他想杀了她,却万万不可,她的父亲 现在掌握着朝中的国库,两位当大将 军哥哥掌握着朝中所有的兵权…… 他将她囚入冷宫…… 那一晚,当他正与美人们在塌中涟漪 时,太监突然急匆匆禀报,说那冷宫 起了火,却没有见她的身影…… 他急忙起身赶到冷宫,发现宫人们正 在灭火,烧的面目全非的宫殿中仿佛 确实没有她的身影,这让他长舒一口 气……没错,她可不能死,否则她的 家人不会善罢甘休 就在这时,一位小宫女突然冲上前来 跪倒在他脚下弱弱地说在那城楼顶发 现了一袭红装的她
不要等到放弃时努力,不要等到失去时珍惜,不要等到离别时悔恨,不要等到放手时留恋,不要等到走廊空了,才想起追忆。
qyho818
论坛元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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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楼#
发布于:2020-04-03 13:39
cyhhs233333:又是一个水贴回到原帖
还被点亮了,,,
心怀浪漫宇宙  
         也珍惜人间日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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