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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情杂谈]有哪些时候真的对父母感到失望?

楼主#
更多 发布于:2020-01-15 20:21
作者|南摊煎饼

我的青春期,只有成绩和“别人家的孩子”。
他们需要的,不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亲人,只是一个让他们体面的学习机器。


1


陈雪把头埋在笔记本电脑后面,表情严肃得像是即将奔赴战场的将军。
各色各样的材料、宣传单、报名指南,将宽大的餐桌铺得满满当当。老周端着滚热的餐盘在旁边直跺脚。
“快!快挪挪——烫!”
陈雪不悦地“啧”了声,眼皮都没抬,只是伸手胡乱一抹,腾出一块巴掌大的空当。
老周忙不迭地放下餐盘,朝通红的手指尖连连吹气,脸上却还堆着笑,好声好气地说,“等会再弄吧,周周马上回来了。”
陈雪置若罔闻。老周讪笑着搓搓手指,转身走回厨房,听到妻子在背后淡淡撂下一句,“自个当甩手掌柜,什么都不操心,就知道说。”
老周嘴唇动了动,却没发出声音,只是浮出了一个微不可察的苦笑。
八点钟左右,沉重而缓慢的脚步声响起。
一个身形瘦削的男孩从门缝里挪进来,哐啷一声,将蜗牛壳似的大书包卸在了地上,被压得佝偻的腰背终于得到些许舒展,他揉捏着肩膀,闷闷地叫了声,“爸,妈。”
这是老周刚上初二的独生子,周周。
“儿子回来啦!”老周迎过去,心疼地看着满脸疲色的男孩,“又补课了?这才上初二——”
老周的话没说完,就被陈雪的目光生生扼断,他打了个哈哈,把男孩往餐桌推,“先吃饭。”
陈雪拢起桌上的材料,推到边角处,随后将面前的笔记本电脑一转,正对男孩。屏幕上是一张日程表。
“来,这是妈妈刚给你拟好的寒假补课计划,趁着吃饭的功夫,你正好看一下。”
周周推了推厚重的眼镜,日程表上密密麻麻的字迹扑过来,他的脸上露出难以掩饰的反感,下意识地将求助的目光投向了老周。
“哎呀,吃饭就吃饭,这个回头再讨论吧,孩子肯定都饿坏了。”老周心领神会,立刻出来打圆场。
“我叫他看一下。吃用嘴巴吃,看用眼睛看,耽误什么了?你去端菜,别在这添乱。”
陈雪没好气地摆摆手,像是驱赶一只苍蝇。
老周夹在妻儿中间,里外不是人,踌躇片刻,还是无奈地拍了拍周周的后背,一如既往地妥协了,“先坐下吧,我再去热个菜。”
像逃兵一样钻进厨房的老周,没有看见周周眼底涌现的失望。
微波炉的噪音盖过了餐厅的动静。等到老周端着盘子再出来时,已不见周周的身影,只剩下陈雪,瞪着紧闭的卧室房门。
“我话还没说完呢,这孩子扭头就走了,什么态度?都是你惯的!”陈雪满脸愠色。
老周顾不上辩解,快步走到周周的卧室前,轻叩房门。门内一片寂静。他转了转把手,纹丝不动。
门被反锁了。
老周叹了口气,安慰妻子,“孩子快到青春期了,容易抵触家长,你别逼得太紧了。”
他不安慰还好,一安慰,简直是在火上浇油。陈雪像是被戳到了痛处,声音都变得尖锐起来。
“你还好意思说?当初你要是能多攒点钱,给周周定上‘青春期情绪稳定’套餐,又怎么会有这些麻烦!”

2


半个世纪前,第一例基因编辑婴儿成功诞生。
那之后,基因编辑技术在争议中突飞猛进,渐臻成熟。时至今日,已然被普遍接受。
在诞育子女之前,每个望子成龙的家庭都会精心挑选“基因编辑套餐”,一如曾经的父辈精心挑选婴儿床那般。
“记忆冲刺套餐”,重塑大脑海马结构,让你的宝贝过目不忘,出类拔萃。
“想象突破套餐”,刺激右脑最外皮层,助你培养出下一个脑洞炸裂的天才。
“体能增强套餐”,身体才是学习的本钱,谁不想要一个精力充沛不会喊累的孩子呢?
······
周周也是一个基因编辑婴儿。
实话说,这并不是老周的意愿。可陈雪执意如此。
最终,并不富裕的老周还是拿出大半积蓄,竭尽所能地满足了她的坚持。
“不能让孩子输在起跑线上!”陈雪紧握双拳,眼中燃烧战意。
看着妻子不断张合的嘴唇,老周有些失神。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内心也是有所期待的。
谁不希望自家儿女出人头地,成为众口交赞的“别人家的某某”呢?
何况,他本身算不上一个成功人士,不管是在职场,还是在强势的妻子面前。
自己难以企及的梦想,都会希望能在孩子身上兑现吧,这是人之常情。老周这么想着,仅有的那一缕犹豫也很快消散。
“吃了吗?”陈雪的话打断老周的思绪。他点点头,掀开被子上床,坐在妻子身侧,“我刚把空盘子收回来了。”
陈雪“嗯”了声,眼睛依旧黏在笔记本屏幕上,嘟囔着,“机器人编程集训营与量子波动速读课时间冲突啊,选哪一个?”
老周没搭腔。他知道妻子只是在自问自答而已,并不需要听取自己的意见。他探头瞥了一眼被各种课程完全塞满、几乎没有空白区域的计划表,斟字酌句道:“先缓缓吧,寒假不是还有两个月吗,等期末考试成绩出来,再针对性地补缺查漏,不是更好?”
陈雪白他一眼,“这些都是热门课,很多家长提前半年就买好了,谁还会等到期末考试?”
“哦。”老周小心地觑着她的脸色,“那至少等这次月考成绩下来嘛,要是成绩可以,咱们就适当放松一下······周周已经很努力了,你看都十二点了,他屋里的灯还没熄。”
不等陈雪反驳,老周立刻甩出最后一张杀手锏,“儿子下周要过生日了。”
“行吧,那就过完生日再说,下周月考成绩应该也出来了。”陈雪终于让了一步。老周松口气,探身去关台灯,手臂却被一巴掌拍了回去。
“急什么?学校的监控回放我还没看呢。”陈雪点击屏幕上的一个图标。
这款名为“成长无忧”的软件,是周周所在的中学特别为学生家长们配置的,在这里,家长可以第一时间获取信息:作业反馈、考试成绩、年级排名······联网数据自动计算并更新着学生的重点高中升学概率,360度覆盖校园的隐形摄像头实时播放着学生的课堂表现············
陈雪导出了今天的监控录像,调高倍速,往床头一靠,开始回看。
屏幕上出现了周周苍白的脸庞。
时间加速流逝,男孩或是伏案疾书,或是仰首听讲,或是扶额思索,几乎不曾离开过座位,像是一根扎进原地的钉子。
陈雪突然皱起了眉,齿间发出不满的“嘶”声。
“你看!”陈雪搡了一把已经昏昏欲睡的老周。
老周揉开眼皮,“什么啊······”定格住的屏幕上,男孩托着腮,微阖双目,眉宇间挂着浓重欲坠的倦色。
“什么什么啊!下午第三节物理课上,当着老师面,在打瞌睡!”
“小点声,别吵着孩子睡——看书。”老周朝次卧一转眼珠。
陈雪瞪着他,吐出几口浑重的呼吸,啪地合上笔记本,把余怒通通发泄到了老周身上。
“都是你!如果当初你有钱,定了‘体能增强套餐’,现在儿子还会因为睡眠不够、体力不支这些因素而影响学习吗?”
旧事又重提。老周诺诺称是,有苦难言。他又何尝不觉得懊悔呢?
尤其是······他看向屏幕里周周前座那个身姿挺拔的男孩。
尤其是当自己的孩子被别人的孩子比了下去,相形见绌的时候。
夫妻俩一个咬牙切齿,一个唉声叹气,都怀揣心事睡去。
周周卧室的灯却亮了整夜,像是燃尽的烛,越来越微弱,直至融化在破晓的晨光中。

3


星期天下午,周周十四岁的生日会在家中举行。
大人们聚在客厅热情攀谈,孩子们则被挤进了周周的小卧室里。
“什么游戏也没有啊?”霸占了电脑桌的胖男孩大惊小怪地嚷嚷,“等着,我给你下载一个好玩的。”
周周正靠在桌沿上,双手悄悄扶着桌角的书堆,生怕他们被撞到。闻言,连忙探身拉住胖男孩的手臂,又指了指屏幕右下角的眼睛形状标识:监护人模式。
他这台电脑,时时刻刻都在陈雪的监视下。玩游戏?门都没有。
胖男孩耸起眉毛,一比大拇指,语气半真半假,“学霸就是学霸。”
“我不是学霸。”周周面色一僵。他的目光若有似无地游移,钻过半开的门隙。
门外,他的同班同学,方鹏飞,正站在客厅中央。礼数周到,笑容得体。视线的聚焦与人群的赞美,于他而言,熟稔如家常便饭。
胖男孩也顺着周周的视线,看到方鹏飞,旋即做出顶礼膜拜的姿势,手脚夸张地摆动。
“那已经不是学霸级别了,是神童。”
另有一位同学附和,“听说方鹏飞是他妈自然生下来的,没有做过基因编辑。天生的神童,牛吧?”
周周没作声,只是透过门缝,静静窥视着方鹏飞,眼神晦涩。
对方不仅坐在他的前座,还在所有排名榜单上都压过他一头,像座无法逾越的高山,咄咄逼人地盘踞在前方,堵死了他的出路。
连母亲似乎都看方鹏飞更加顺眼,主动问这问那,脸上堆砌着罕见的笑容。
滴滴。
大厅里所有家长的手机在同一时间发出震鸣。周周攥紧手指,转过头,看见胖男孩在电脑椅上轻微抽搐了一下。
这是完全下意识的条件反射。
如果你养了只狗,将一个闹钟放在它身边,只要闹钟响起,就拿棍子揍它一顿。久而久之,这只狗听到闹铃的瞬间,就会恐惧得瑟瑟发抖。
周周觉得,不管是他,胖男孩,还是其他同学,都像那只倒霉的狗。
除了方鹏飞,他是人见人爱的大金毛。
周周被自己精妙的比喻逗乐了一秒钟,可嘴角很僵硬,扯不出笑容。这时候,大厅里的气氛已经发生了肉眼可见的变化。
不出意料,同步传送到每位家长手机上的,正是月考成绩单。
所有人低头查看,动作整齐划一。可再抬起头时,表情却各不相同。
孩子的成绩与名次,成了父母的第二张脸,如同女人的包,男人的表。有人长了脸,腰杆笔挺。有人丢了脸,强装欢颜。
可聚会还在继续,家长们不动声色地收起手机,举起酒杯,为周周十四岁的生日献上祝词,祝他拥有快乐的时光、美好的心灵、灿烂的前程。
所有的祝福都涌向了他,周周却手脚冰凉。
他越过一张张各怀心思的脸,迎上母亲的眼神——那像是图穷匕见的刀光。

4


过完生日的第二天,周周放学回家,在自己书桌前的墙壁上,看到了那张海报大小的“寒假补课计划表”。
他坐倒在椅子上。并不意外,只是异常烦躁。
周周做了几次深呼吸,大口将空气纳入胸膛,试图平定这种情绪的异动。
这次月考,周周的成绩掉了一名,堪堪挤进前五。榜首的宝座依旧属于方鹏飞。
一想到方鹏飞,他忍不住再次想起昨夜在父母门外偷听到的对话。
“方老师那小子这次又是年级第一。瞧老方媳妇今天那样,明明心里高兴得不行,还偏要装什么云淡风轻。我低声下气地向她请教,嘿,你猜她说什么——‘我们没怎么管他,是孩子自己争气。’
“呦,就没见过这么装腔作势的人。怎么?就你家孩子争气,合着我们其他人的孩子都是不争气的废物咯?”
这是母亲陈雪的声音。又尖又快,字字锋利。
“人家是当老师的,肯定有什么教育秘诀,不肯跟你分享,那也是常情。说明人家也觉得咱周周聪明,生怕周周得了臂助,一飞冲天,把方鹏飞比下去了。”
这是父亲老周的声音。温温吞吞,很和气。像一坨陶泥,在公司顺着领导,在家里顺着妻子,任意变幻,唯独没有自己的形状。
周周知道,母亲看不上父亲。嫌他平庸笨拙、能力不足,最重要的是,嫌他没钱没地位。
老周被打上了失败者的标签,成为儿子成长过程中最直观的反面教材。
“你要是不好好学习,不成才,以后就得像你爹一样,混了半辈子,还是个打工的,看人眼色,处处受气。”陈雪总是这样说。老周也在旁边笑着帮腔,只是那笑容,比哭还难看。
“少做梦了。还一飞冲天呢,你看没看到周周这次的成绩,都快跌出前五了。”房间里,陈雪的音调蓦然高扬。
“偶尔一两次,发挥失常而已。”
“那方鹏飞次次第一,人家怎么就不失常?”
老周依旧在劝,“大家不都说,那孩子是神童嘛······”
周周转身准备离开。他已经听过太多对方鹏飞的溢美之词,实在没有心情再从自家父母的嘴里听一遍。
可陈雪接下来的话,却猛地拽住了他的脚踝。
“老方家肯定给孩子做了全套的基因编辑!还装什么神童!”
“他哪有那么多钱啊······”老周不信。
“人家是不富裕,可人家肯花钱!砸锅卖铁、倾家荡产也要给孩子,让他赢在起点,把对手远远地甩在后面!这就叫眼界,懂不懂?”陈雪言之凿凿,仿佛亲身经历。她说得如此坚定,老周也不禁动摇。
门外有模糊的脚步声渐远。
可谁也没留意。

5


陈雪面若冰霜地一扬手,手机被甩在了老周的腿上,砸得他膝盖生疼。他捧起来,在屏幕上一划拉,顿时明白妻子怒从何来。
周周的成绩又退步了。
一再下滑的名次,让陈雪的神经紧绷至极限,如同一座濒临喷发的火山。这次老周连和稀泥的余地都没有了,原本准备好的说辞,此时也难以启齿。
周周最近的精神不太好,总是恹恹的,也不爱说话。老周担心孩子是不是压力过大,以至于身体出了问题。他原想请两天假,让孩子休息一下,再去做个体检。
可一张成绩单,令计划沦为泡影。老周识趣地闭嘴了。眼下这当口,再提请假休息的事儿,那不就是在往岩浆里头龇火星子么。
老周的识趣并没有换来平静。陈雪的胸膛起伏半晌,还是没忍住。
噗,爆了。
尖锐的叫嚷与无尽的牢骚顿时充斥了整个空间。
“初二是最重要的一年!初二把优势巩固住了,初三才能冲刺。否则,他就上不了重点高中,沦落到一些乱七八糟的学校里去,好大学也就不用想了!最后混出来能做什么呀,还不就是跟你一样,给领导溜须拍马!
“都是你!说什么还早还早······我告诉你,现在的竞争,从娘肚子里就开始了!父母不上心,孩子在外面就不如人,孩子不如人,父母的脸还能挂得住么?你看老方家,肯下血本,给孩子做全套的基因编辑。这方鹏飞现在,聪明吧,优秀吧,体能又好,精气神多饱满。你再看看我们周周,稍微有点压力就叫苦叫累。”
陈雪越说越激动,用力一拍自己的肚子。
“没法比!打从一开始,咱们就落后太多了!想跟人家比啊,除非咱俩再生一个!”
老周没有立刻劝阻,他知道这是气话。
咔哒。门开了。
周周慢慢走进来,被沉重的书包压得抬不起头。手背青白,指节上有新的伤痕。他将手揣进口袋里,盯着自己的脚尖。
“爸,妈。”
陈雪冷哼一声,别过脸去。

6


老周正在陪领导打麻将,领导差张二万,谁都看出来了。
对于如何不着痕迹地让出胜利,下属们都颇有心得。
摸到一张四条。老周准备打出去。手机就在这时炸了起来。
老周手一哆嗦,牌面应声翻倒——周周出事了。
老周赶到学校时,远远就听到了陈雪的疾呼。她大喊,“不可能!一定是搞错了!”
“校园里全面覆盖了电子摄像头,我们可以调出监控作证。或者,您直接在‘成长无忧’软件上也可以看到录像回放。”校长说。
陈雪的手有些抖,老周夺过她的手机,点进监控页面。
两个男孩的身影。在楼梯间。前面是方鹏飞,后面是周周。
二人没有发生争执,只是一前一后,安静地走着。忽然,周周停顿住,抬头望了一眼前方的背影,下一秒,他毫无预兆地伸出手臂,用力地撞上去,将方鹏飞推下了楼梯。
老周的手也像是被妻子传染了,不可抑制地颤抖起来。
屏幕上已经看不见滚落下去的方鹏飞了。只有周周孤零零地站在台阶上。他握着书包带,低头望着楼梯下方。
过了一会,他牵动嘴角,似乎笑了。
陈雪无凭无据的断言最终被推翻。方鹏飞只是个普通孩子,他的基因没有被优化过,更不是刀枪不入的异能,一次脑部撞击,足以令他丧失意识,陷入昏迷。
若方鹏飞无法苏醒······十四岁的周周已经达到最低刑事责任年龄,他的人生······
“这不可能······”陈雪脸色铁青,双目圆睁,仍然无法相信。她忽然指着屏幕,“这里!他在说什么?”
周周在伸手之前,对着方鹏飞的背影动了动嘴唇,似乎说了一句话。可监控里没有录入声音。
“他说了什么!”陈雪歇斯底里地叫起来。老周不得不紧紧箍住她的双臂。
没有人知道。所以没有人回答。

7


喂,醒醒。
周周睁开眼,视线散开又聚拢,停在方鹏飞的脸上。这张脸从昨夜的窗口,移到了咫尺之前。他霎时恍惚起来,不知身在何处。
“人都走完了,你还在睡,小心着凉。回家啦。”方鹏飞把书包甩到肩上。他的书包轻飘飘的,因此这个动作做起来显得分外潇洒。周周在他的抽屉里瞥见了已经做完的试卷。
自己睡着了吗?周周茫然环顾。教室里空荡荡的,窗外落日浑浊。
他机械地收拾好东西,跟在方鹏飞后面。四周无人,脚步落在台阶上,静得能听见回声。
方鹏飞双手交叉抱在脑后,有一搭没一搭地跟周周聊天,问他寒假打算怎么过,又说自己准备和父母去度假。
两人同班,又是前后楼的邻居,方鹏飞对周周一直比较热情。其实,他对谁都这样。周周并不觉得受宠若惊,他只是望着楼外黯淡的天空,一言不发。
周周想起了昨夜那扇窗口。
“不如再生一个”——他在门外,撞破父母的密谋。他不得不将拳头塞进口腔里,狠狠地啃噬,才能堵住那声几乎无法压抑的嚎啕。
晚上十点,他做完作业,手边还有厚厚一沓母亲额外布置的试题。台灯的光斑惨白,将墙上五颜六色的寒假计划表映得格外刺眼。
恍惚间,计划表变得极大,而他变得极小,被一口吞了进去。他像是被困入了一座巨大的迷宫,压抑得喘不过来气,只想不顾一切地逃离。
他猛地扑过去,一把扯下计划表,撕成碎片,转身冲到窗口。
碎纸片被风卷走,像一场短暂的雪,洋洋洒洒,很自由的模样,让人很想加入其中。他踩在床上,一只脚越过了窗台。
隔着两栋楼之间浓稠的夜色,他望见了对面一扇窗。
那个被称作“神童”的同龄男孩,在沙发上惬意地舒展身体,伸了个懒腰。他侧头与身边的父亲讨论着电视上的情节,顺手接过母亲切好的果盘,歪歪头,露出爽朗的笑容。
对面的窗口明亮而温暖。窗口内的方鹏飞像是一个耀眼的光源,一个完美无瑕的作品。而他······只是一个失败的残次品。
周周收起脚,颓然倒回自己的床上。
碎纸片早已飘得不见踪影。雪停了。
周周的思绪跌回现实,他和方鹏飞一前一后走在楼道里,对方正在热情与自己攀谈着——
“周周你可能不知道,我第一次考试没考好,就是躲在这里,后来妈妈来学校找到了我,安慰了我好一阵儿,并说要带我去度假,换换心情。也是从那次起,我的寒假计划里才总有度假这么一项的······”
“那······”
“不过说实话,这次我不是很想去,我倒是想留下来,和你们去操场踢踢球呢······”
“那······”周周再次张开嘴,愣住了。
嘴唇开合,声带却没有震动。他无声地说了一句话。
“那你去死吧。”

8


方鹏飞摔在楼梯的最底层,无声无息,像一摊散掉的积木。
周周的视野无遮无碍,豁然开朗。他终于推开了那座压在前方的高山,不可一世的高山在他脚下陨落为尘泥。
母亲的脸似乎正从山后面缓缓探出。那是他从未见过的,温柔的,骄傲的脸。
他如释重负地笑了。


-END-
和你的所有不期而遇都是我刻意为之.
u9709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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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于:2020-01-15 20:23
我曾经希望自己能够真正的爱父母
有时候你就是没办法做得到
相爱相杀一点意思都没有
eekpiuh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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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于:2020-01-15 20:45
u970907:我曾经希望自己能够真正的爱父母
有时候你就是没办法做得到
相爱相杀一点意思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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潜意识中
终究还是爱的
和你的所有不期而遇都是我刻意为之.
u9709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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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板#
发布于:2020-01-15 20:48
eekpiuhz:潜意识中
终究还是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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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总会有时间显现不出了
eekpiuh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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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于:2020-01-15 20:53
u970907:可惜总会有时间显现不出了回到原帖
可能父母需要的也不是爱
需要的是自己的孩子未来能过得好
和你的所有不期而遇都是我刻意为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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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楼#
发布于:2020-01-15 21:17
哇,我好久没玩了
追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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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楼#
发布于:2020-01-15 21:17
你还是一天一贴不错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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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楼#
发布于:2020-01-15 21:18
lxc5211314ASDF:你还是一天一贴不错嘛回到原帖
没,好久没发了
和你的所有不期而遇都是我刻意为之.
lxc5211314ASD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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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于:2020-01-15 21:19
eekpiuhz:没,好久没发了回到原帖
睡觉睡觉,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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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本来也想写个这样的故事
鸟在笼中,恨关羽不能张飞;人处世上,要八戒更须悟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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