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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文分享]三千个月亮,不如你的明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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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多 发布于:2019-01-10 19:54
作者:陈小愚


1 愿拿灵魂换青春


王尔德那部小说《道连·葛雷的画像》中的道连·葛雷是个美男子,让人一见钟情。他说了句让人印象深刻的话——我愿拿灵魂去换青春。


茂茂从《快乐王子》开始喜欢王尔德,十八岁的时候读道连·葛雷。当时难以体会话里的意思,她还在青春期,身体膨胀着,年华正盛。等二十七岁的时候再看,觉得像在说自己,她何尝不愿用灵魂换自己十七八岁的青春。因这十年失去那个爱的人,灵魂仿佛也随之被带走,躯壳里一腔空白,空荡荡的十分无趣。


以至于再遇江潮,听一旁的同学提起,他已和交往多年的女友分了手,便有了不顾一切去追他的念头。


她对自己说,哪怕只一次,去争取一次,去追那个已不再青春的老男孩,追回一点青春的痕迹。好让他知道,十年前自己有多喜欢他,而十年后她的爱意丝毫未减。


祖国的生日那天,老同学们在什刹海聚会,包了个清静的小酒吧,回想青春往事,大家都喝得有点多。


A说B当年抄他的试卷,B说C上课偷看言情小说,C说:“茂茂,你当年暗恋的那个男生到底是谁?这简直是我们高中的两大谜案之一。这么多年过去,不妨说出来给大家听听呗。”


茂茂待会要开车,没喝什么酒,脸却微红:“我记性不好,都忘了。年少无知,不提也罢。”


大家尴尬了一阵,不多时又嘻嘻哈哈地笑开,问另外一个谜案是什么。


“光头捡到的那封情书啊,不知道谁写给谁的。”C说完扭头看向外号为光头的男同学:“喂,那封情书你还保留着吗?”


光头挥挥手,带着点酒意,“早不知丢哪里去了。”


茂茂低着头没说话,脸上有些僵色。她有种技能,一开口总是冷场。从不会说笑话的女孩,会讲的冷笑话还是那种一颗柠檬走在路上,酸掉牙的老笑话。


又是一阵冷场,直到江潮讲起他们乐队那年暑假偷偷在天台排练,敲架子鼓敲猛了,棒子甩出去,砸晕了正从楼下经过的教导主任。大家哈哈大笑,经久不息。


茂茂不愿自己看起来显得多余,又或许是想缓解一点紧张,转移话题插了一句:“你们的乐队主唱姑娘长得真美,她现在是个小有名气的歌手,艺名好像叫莫莉,前段时间我们公司和她合作……”


大家又沉默下去,有人扯扯茂茂的衣角,示意她闭嘴。


她看着江潮闷声一杯一杯地灌酒,幡然醒悟。他最近分手的女朋友,正是那个在歌唱选秀节目上一夜成名的主唱姑娘。


说起来,他们高中的时候就已经在交往了吧?十年?有多少能够持续十年的爱情?茂茂心中升起羡慕。


宴散,江潮醉得不轻,已不能认人。


茂茂把那辆红色的MINI Cooper开过去,大家理所当然地把江潮扶进车里。他们把江潮安顿在副驾驶座上做好再给他系好安全带后,理所当然地对茂茂说:“既然你不去唱K,就顺路把江潮送回家吧,咱们当年的班草可就拜托你咯。”






2 让他的睫毛,把她摇入无敌美梦


茂茂住雍和宫附近,江潮住安河桥,开车近一个小时。


车子行驶在深夜没什么人烟的路上,她稍稍放慢速度,车子就像一艘船,缓缓在如深海的夜色里穿行。


她忍不住扭头去看江潮,他闭着眼,眉头微微皱着,脸上还有少年时期的那种干净,睡颜就像个孩子。


还有睫毛,简直长得不像话。


茂茂很想化作一个小人儿躺在他的睫毛上,他眨眼的时候,就像个摇篮能把她摇入无敌美梦。


她记起高中时,他坐自己的侧前方,嗜睡,总是趴着睡觉。他的侧脸偶尔会对着她这一面,长长的睫毛就像两片羽毛,半张脸被手臂挤得变形,嘴角也被挤得上扬,像在微笑,又像是做了什么好梦。


等下课铃声响起,他就伸个大大的懒腰,有时会不经意打到侧后方的茂茂,他朝她耸耸肩说声“抱歉”,就站起来跑去隔壁教室找他的朋友们玩。他们三五一群站在走廊上,打打闹闹,朝楼下走过的漂亮学姐吹口哨。他站在那群少年中间,像个小太阳。


他们给每个人都取另了外号,包括老师和校长。新疆来的老师叫哈密瓜,爱抽烟的老校长叫烟枪,全年级最漂亮的女同学叫西施。


只要他们在走廊上,茂茂就宁愿跑到楼下去上厕所。她害怕自己经过他们身边时,会像空气一样被他们遗忘,连一句议论也没有。


最多,他们也只是谈论到茂茂的爸爸,说那个海南来的学霸四眼妹,她爸爸开一辆悍马,很有钱。


然后,就有了下面这种对话——


“你们知不知道,在古时候,从京城走到海南,死都走不到。因为有个海峡啊,哈哈哈——怎么走?”


“可以坐香蕉船啊,不过划船划到一半,台风一刮,呼呼——吹上天了哈哈哈——”


“没准直接刮到椰子树上,和猴子称兄道弟啦,哈哈哈——”


然后,茂茂就听到一个天使般的声音,带着一些慵懒的,懒洋洋而漫不经心的驳斥:“你们太夸张了,哪有你们说的那么夸张,城市哪里都一样,而且那里的海水很蓝很美好不好?”


茂茂承认自己的普通,但从未像那个时刻那样,对自己的普通感到悲伤。


如果她瘦一点,脸上的痘痘少一点,皮肤白皙一点,她就会走过去对江潮说:“嘿,你去过我的家乡啊。”






3 怪兽变成大英雄


茂茂从来都不擅长和男生打交道,几乎与异性绝缘。


她到现在都记得,小时候回海边老家看独居的奶奶,奶奶拉着她说,男生啊,每一个都是一头小怪兽。有血盆大口、张牙舞爪的,身上长勾刺的,眼睛会喷毒的,十八岁之前,千万不能靠近他们两米以内。


如果用男生们来写一本书,那一定是《山海经》。


说到底,人们还是容易被闪闪发光的东西所吸引。在一个情窦初开的黯淡年纪,恰好有那么一个人出现,仿佛带着光芒的盖世英雄,从此在心里烙了印,怪兽变成大英雄。


江潮是怎么成为茂茂的英雄的呢?不是英雄救美般地突然从天而降,而是星星点点的火光,最终燎起她心上的草原。


而最开始,也确实与火有关。


你知道,每个人都会犯错误,那些犯错误存在的概率或迟或早,总有一天会发生。


化学实验课上,老师这半年来都在强调,小心火烛,小心磷化物。然而某位同学似乎在课上睡了半年,第一次动手做实验,蒸馏瓶“砰”地发生爆炸,火光在酒精灯下瞬间蔓延。先是烧到一个女生搁在桌上的羊毛围巾,再势不可挡地烧起了窗帘。


离窗口最近的茂茂在事故发生的那一刻被吓傻了,只会呆坐在位子上。在火烧屁股之前,江潮一把将她拉出实验室。


借用加西亚·马尔克斯在《百年孤独》里的经典开头——很多年后,面对任何一栋外墙雪白的教学楼,茂茂总会想起那个江潮拉她逃离一场微小规模爆炸的傍晚。


茂茂惊呆了,在她的世界里,没有实验室,没有火光,没有同学们的窜逃,只有江潮握着她手的温度。


北京的冬天那么冷,而他的手是温热的,抓着茂茂的手许久没松开。在茂茂转过去时,他又突然咧开嘴笑起来。


他一笑,整个冬天都积聚在茂茂心里的阴郁全部散去,她甚至觉得北京干冷的冬天都可爱起来,浑身暖洋洋的。


其他同学的笑声掩盖了茂茂的心跳声,他们指着茂茂的眉毛说:“许茂茂,你的眉毛被烧啦,哈哈哈——”


傍晚茂茂回到家,看着浴室镜子里那个被火烧了眉毛的自己,哭了。


真丑啊,像个怪物一样。


她边哭边找来剪刀,“咔嚓”一声,剪了个齐刘海。


如今出神入化的化妆技术,有没有眉毛都不影响姑娘们的貌美,而茂茂的眉毛在那场实验室的小规模爆炸后的第二个月就长了回来。只是她到现在还留着刘海,从齐刘海、边分刘海到现在的空气刘海,刘海下的眉毛也修得非常精致,皮肤又白又亮。这样的茂茂,相比过去,是最好的自己。


江潮的公寓到了,可他还沉睡未醒。


车子停在公寓楼下,天上一轮明晃晃的月,茂茂没打算叫醒他,她看着他的脸,十年,三千个月亮,她变成了最好的自己,变成可以配得上他的自己,可怎么还是害怕呢?






4 人生如果能重来,她不要选李白


国庆假期过后,茂茂回公司上班,老同学们也四散北京各处,一场聚会并不能把人心拉近,倒是有两个老同学找上门来,让茂茂帮忙找些资源。其中一个是江潮的发小,也是江潮乐队的经纪人,高中的时候他和江潮走得很近,大家都叫他光头。


其实他并不是个光头,他现在留着板寸,左耳上还是当年戴的一枚黑色耳钉,长得不算帅,黑皮衣很朋克,也很精神。他说:“许茂茂,同学一场,你帮帮江潮,给他找点资源,他穷得都快吃不上饭了。”


茂茂知道江潮是不会来找她的,尽管在国庆聚会上他们互加微信,每天她都会点开微信对着他的全黑头像发一会儿呆,等着他头像上冒出红色的语言圈提示。但两个月过去,没有任何动静。


有个朋友在东四开火锅店,需要茂茂帮忙找个乐队来做开业演出。知道江潮是茂茂的老同学,朋友把演出费加到两万块,乐队只唱两个小时,就十几首歌,钱来得快。


演出当天,北京降温到零下几度,茂茂尽管来了北京十几年,能讲一口地道的京片子,但还是讨厌北京的冬天。她裹上长长的羽绒衣像缩在一个茧子里,去火锅店看江潮乐队的演出。这么冷的天气,火锅店里热气蒸腾,街道外冷风嗖嗖,江潮穿一件黑色的印有鲍勃·迪伦漫画头像的T恤,一件旧皮衣,黑色牛仔裤扎在马丁靴里,抱着吉他的样子能迷倒万千少女。


临时搭起来的舞台下面围着许多粉粉嫩嫩的小姑娘,脸上写满了崇拜,根本不觉得冷,一如当年听他在教学楼顶唱歌的茂茂。尽管脑袋被掉下来的架子鼓砸得眼冒金星,躲在草丛里疼哭了也要继续听。


他的声音像极了李荣浩,低沉暗哑,带着一种金属质感,一个音符一个音符地砸在人的心上。人生要是能重来,茂茂不要选李白,她一定要选音乐,不要再当一个五音不全的音痴。


这个世界上,最怕去KTV唱歌的人就是她了。虽是音痴,但并不影响她喜欢音乐,喜欢好听的声音,比如江潮的声音。一定要让他大红大紫,一定要让他的声音被全世界听到,茂茂在心里这么想。


有一瞬间,茂茂觉得台上的江潮朝马路边的她望了一眼,那一眼等同一个光年。






5 光年之后传来的信号


仿佛是某颗即将消亡的星星从光年后传来的信号,乐队演出过去的半个月后,江潮终于在微信上联系茂茂了。


安河桥大街附近的一条巷子,往地下走五米,宽敞简陋但很干净的地下练习室里,堆满了乐队成员带去各个演出场所的乐器。中间一张大圆木桌,五颜六色的塑料椅,一群人,男的女的,围坐在桌边涮火锅,喜力啤酒瓶堆满一桌,十分热闹。


光头最先看到茂茂,举着酒杯朝茂茂挥手。酒杯里还有酒,洒出来溅到一桌子的人,大家哄闹笑骂,扭头来看茂茂,又都安静下来。


这么冷的天,茂茂穿着黑白几何图案的毛呢裙子,一件酒红色的大衣,及膝黑皮靴,栗色的大波浪卷发,口红在来的路上因紧张吃掉不少,但樱桃唇还是被冻得艳红。


她有些拘谨地站在那里,觉得自己于一身寒风中带过来的冷气与火锅圆桌那头格格不入,就像两个不同的结界。身后不知何时走来一个人,回头一看,江潮已站在近在咫尺的距离,手里拎着两打啤酒。看到茂茂的时候,他习惯性冷淡地挑了下眉。


茂茂一颗热烈的心因他那久违的挑眉的动作,悸动正慢慢消亡。她知道,江潮一定不记得十七岁的自己,正如几个月前的同学聚会上他看自己的眼神一样,好像是从未见过的人,一个路上随意走过的人,一个在台下看他演出的路人。


“哎,许茂茂,过来这里坐,过来。”光头招呼了一声,在他和江潮之间腾出一个位子,招呼茂茂坐下。


火锅的热气熏了一脸,羊肉在鸳鸯汤底里沸腾着,茂茂冰冷的四肢渐渐暖和起来。江潮和她离得很近,举手夹菜的间隙,亦能不经意擦着对方的衣物多亏火锅的热气滚烫,掩盖了茂茂脸上逐渐漫开的绯红和十年岁月涌过来的腾沸。


上一次这么近距离和他接触,是在十年前。


茂茂记得那晚下着细雨,晚自习结束后她还在教室里做习题。待到抬起头时,整间教室剩下的同学寥寥无几。她起身去热水房打水,回来走到楼道拐角处听到有人争吵的声音。她立在那里没有过去,听女生带着些许哭腔对男生道:“你总是这样,有时候我也搞不清楚你到底怎么想的,你对每个人都一样,一点意思也没有。”


许久,那头再无声音,茂茂以为人都离开了,端着水杯走过去,就撞在一个人身上。


热水溢出来,溅到江潮的胸口,白色的校服衬衣湿了一小片。他疼得拧紧眉头,往后退了两步。茂茂被吓得皱紧眉头,一个劲地道歉,手忙脚乱中,热水烫到自己的手背也不自知。


江潮没有追究,倒是那个刚走出不远的女生急忙返回来,一边查看江潮的烫伤要带他去校医室,一边气急败坏地回头怒瞪茂茂,骂道:“你怎么搞的,走路不看路的吗?要是留疤你负责吗?没见过你这么蠢的人!”


茂茂看着江潮和女生离开的背影,心里一颠一颤的,明明是手被烫伤了,心却那么疼。


直到江潮又停下来,转身走到她面前,温声跟她说:“这不是你的错,一点烫伤不是什么大事,不要紧。”






6 我要唱着歌,默默把你想


火锅氤氲的雾气扑过来,茂茂伸长了筷子去夹豆腐。她没有用力,豆腐却碎了。


江潮和光头同时伸手去拿漏勺,光头先拿到,从汤里捞起两块日本嫩豆腐,盛在茂茂的碗里。周围的乐队成员不怀好意地起哄,光头挥手打发了他们,转移话题问茂茂:“我注意到你手背上有个疤,是胎记吧,真独特。”


茂茂搁下筷子,看着自己手背上那块脚拇指盖大小的疤,抿唇一笑:“不是胎记,是被开水烫的。”


光头眼睛一亮,满眼惊奇:“开水烫的?这么神奇,竟然烫出一个爱心的形状来。”


茂茂有些不好意思,她能感受到江潮在旁边投来的目光,她不希望他记起那糟糕的回忆,默默把手握成拳收了回来。十年前的那一天那一刻,对茂茂来说,是她最想在岁月里抹去的痕迹。


是啊,这世上就是有这么神奇的事情,茂茂也想不到,当年被热水烫伤的地方,竟然会在手背上日渐形成一个爱心形状的独特的疤痕。


光头在旁边啊哈一声,指着江潮说:“巧了,江潮胸口也有一小块烫伤的疤痕,也像个爱心形状,只比你这个大一点。”


茂茂的小脸轰地烧着了,十年前的懊恼和悔恨又涌上心来,在她焦灼得准备离席时,听到光头又问,“哎,江潮,你那个烫伤是怎么来的,还记得吗?我记得莫莉以前好像跟我说过。”


江潮习惯性地挑了挑眉,也不看茂茂,夹了羊肉送入口中,淡漠而随意地吐出两个字:“忘了。”


吃得差不多了,乐队成员便开始排练。光头把一个话筒塞到茂茂手里,把她往排练场地中心一推,“嘿嘿”笑道:“许茂茂,给我们大家唱首歌呗,江潮的声音我们听腻了,来点新鲜的。你可以点歌,让他们给你伴奏。”


茂茂慌忙摇头拒绝,一遇上唱歌的事她就结巴:“我……我不会唱歌,我……我唱歌太难听了,会死人的……”


他们好像没听到,音乐已经响起,是电影《驴得水》里女主角任素汐唱的那首《我要你》,茂茂很喜欢的一首歌——


我要,你在我身旁


我要,你为我梳妆


这夜的风儿吹


吹得心痒痒,我的情郎


我在他乡,望着月亮


都怪这月色,撩人的风光


都怪这Guitar,弹得太凄凉


噢,我要唱着歌,默默把你想……


茂茂几乎不敢相信,话筒里是自己的声音。原来这大半年她一直在浴室里的独自鸣唱并没有白费,尽管唱得没有电影女主角好,但不算太难听。这大概也要归功于地下室乐团伴奏的水准一流,以及这首歌对音准的要求并不是那么高。


她唱歌时,江潮就站在门口的一片阴影里。她看不清他的表情,甚至不知道他是在看自己,还是在看手机。


光头率先鼓掌,夸张地夸赞:“唱得太棒了许茂茂,你可以出道了啊。”


茂茂并没有喝太多酒,她酒量不好,酒劲上头慢,离开地下室时有些微醺。街面的黑夜裹挟着冷风扑面而来,她站在那里吹了一会儿夜风,与站在一棵枯枝凋零的玉兰树下抽烟的江潮隔着十来米远的距离。


他望着街面的车流和城市的霓虹,而她望着他。


待他扭头回来,眼中仿佛落满世间霓虹,他看着茂茂,真真切切地看着她,那么不真实地朝着她走过来。


茂茂的一颗心跳快起来,燃烧着黑夜,仿佛要梦想成真。


“啊,许茂茂你还在这儿啊,我送你回去吧。关于我们乐队的一些事情,我还想和你谈谈。”


光头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江潮的脚步就在离茂茂五米之外的地方停下,五米的距离,隔着山和海。






7 原来山和海之后,还有沙漠要翻越


奶奶生病后,茂茂的爸爸把她老人家从海南接来北京疗养。奶奶去世前在顺义的疗养院里住了很长一段时间,茂茂常去看她。


老人有时清醒,有时糊涂,清醒的时候问茂茂有没有男朋友,什么时候把男朋友带来给她看。糊涂的时候老人把茂茂当成自己那个早逝的妹妹,茂茂从没见过人,只见过黑白照片上的姨婆。而茂茂的名字,也跟那位素未谋面的姨婆同名,是奶奶给取的。她拉着茂茂说:“茂啊,你犯什么傻,不要等,要去追。”


直到奶奶病逝前几天,老人还拉着茂茂说着同样的话。据说那位姨婆为爱痴狂,追随爱人而去未归。


所以站在光头和江潮之间的茂茂扭头对光头说:“谢谢,不需要你送了,江潮可以送我回去,我可以跟他谈。”


她劈山破海,朝着江潮走过去,把车钥匙递给眼中有星辰的他:“你来开车吧,我有点晕。”


车子启动后,一道人影出现在车子前面,汽车前灯照得她的脸发白。


是莫莉,茂茂看着站在车前的姑娘,一张精致的脸蛋,歌也唱得那么好,想着原来山和海之后,还有沙漠要翻越。


到底还是光头把茂茂送了回家,光头话多,一路开车就一路说话,所有话题都离不开江潮。


他说他们这个乐队如果没有江潮就散了,但有江潮,又走不远。


他说莫莉和江潮分手,是江潮先提出的,他们真正确定关系在一起只有两个月时间,其他时候都和正常朋友无异,到头来还是觉做朋友比较适合,不是茂茂想的那样。


“包括莫莉在内,我们都不太了解江潮。尽管认识了十几年,但还是没人能摸透他。他父亲那件事发生以后,他的变化很大,到底心里装着什么、想做什么,只有他自己知道。”


车子在茂茂的公寓楼前停下,光头帮她停好车子,目送她走进公寓楼,忍不住在后面追问道:“你喜欢江潮对吧?”


茂茂停下脚步,背对着他,眼睛鼻子发酸,却笑道:“是啊,可是又有什么用,我永远都慢一步。”


十年前慢一步,那封情书用尽了她十七年的才华和勇气。在他转学离开时,却没能送到他手上,反而还弄丢了。她记得他离开的那个傍晚,她穿越大半个城市,走到他曾经住过的家,在他家别墅的大铁门前坐了许久,感觉心疼得连怎么哭都忘了。


慢一步,就是十年的光阴,下一个十年,她已等不起。


光头在后头有些着急地说:“喜欢他,那你就帮帮他,他运气真的不太好,空有才华,没有运气。那些事根本不是他的错,是他父亲犯的事情,没必要和他挂钩,他真的太冤了。或许与你重逢,会是他的幸运。”


茂茂又怎么会不懂乐队成员对她这么热情的原因。


朋友们都说:“许茂茂,你别傻了,江潮那伙人只是利用你,利用你的资源,别跟他们走得太近,免得到头来受伤。”


她一点都不傻,在工作上甚至可以算是精明,才会在毕业短短几年内踏入数一数二的制作方公司,成为行业内还算不错的推手。


然而江潮的资料摆在赞助商面前,他们只要看到他父亲的名字,就会推回来给茂茂,说没办法用这个人。


茂茂有私心,常往江潮的地下排练室跑,每次听他唱歌,她心里都是疼惜。


她和江潮地下乐团的关系渐渐拉进,和他也渐渐走近,偶尔江潮还会开着自己的摩托机车送她回雍和宫附近的住所。寒风往茂茂的阔腿裤里钻,她抓紧江潮的皮大衣,把脸埋在他的背后,他的背就像座山一样,踏实又温暖。


尽管她知道,江潮和她走得这么近,很大一部分原因可能是为了他自己的音乐前程,和感情无关。


她也常看到莫莉来听江潮的小型地下演出。两个姑娘站在台下,站在人群中,一人手里握着一瓶喜力,看着台上发光发亮的江潮。莫莉含着眼泪对茂茂说:“你一定有办法帮他,让他的声音被全世界听到的,是吗?”






8 我已迷失在沙漠里,不知何时能走到你身边


冬天看似漫长,但终究会过去。


三月底,茂茂所在的公司和电视台合作了一档大型蒙面歌唱节目,某男选手在节目上唱了一曲亚当·莱文的《Lost Stars》,一鸣惊人,被评委赞为天籁。第二天便登上微博热搜榜,全民猜测他兔子面具后的真相。


节目从三月底录播到五月份,他一路过关斩将,决赛之夜,真面目在微博上公布出来,江潮和他的乐队一夜之间就火了。人红是非多,江潮的背景也被人扒了出来。关于他父亲犯下的罪行,不少人仍无法原谅,尽管那跟他一点关系也没有。一个落马贪官的儿子,就如他唱的那首歌,lost stars,迷路的星星。


好在大部分人理智,没有把江潮和他父亲混为一谈,但迫于压力,节目组没让江潮得第一名,他屈居第二,并借此正式出道。决赛夜,他仍旧唱亚当·莱文的歌,《A Higher Place》,边唱边用目光在台下搜寻一道娇小的身影,却只是徒劳。


参加节目两个月以来,江潮一直未见到许茂茂,她微信朋友圈也没有一点动静。尽管她本来发朋友圈的次数就不多,一个月里三五次,有半数以上是转发公司相关宣传,偶尔会有一两张生活状态的图片。他唱着唱着,竟觉得没有许茂茂的现场是这么空旷。他等了这么久,想让她看到所有聚光灯聚在他身上的这一刻,她却没能在现场。


“You ought to know that everything's nothing,if I don't have you.”(你应该知道没有你的我,即使拥有一切也是徒劳。)


几天前,他们乐队从潮湿的地下室搬出来,光头和莫莉帮忙收拾,翻出了那封泛黄的情书,收在光头的旧吉他盒里有十年之久。


如果不是莫莉说她认得那个签名,没有人会知道那封情书是谁写的。


光头忘了自己当年是怎么捡到又怎么丢到吉他盒里了,他一边打开信纸,一边抱怨:“那丫头,名字签得那么潦草,谁知道会是她的……”话音还未落,就被江潮一把抢过去,塞入怀里。


就在上台之前,江潮才知道,他可以参加节目比赛,是因为茂茂暗中一手策划,把他的名字塞进了节目组,也因此得罪了赞助商,被公司停职处分。节目组有茂茂的朋友,他们跟他说:你能站在台上,最该感谢的人是茂茂。


台上音乐响起,主持人念到江潮的名字,他的思绪收回来,光头在后面拍他的肩膀:“上台去领奖啊,还愣着做什么,这个奖你等很久了不是吗?还在犹豫什么呢?”


全世界的影像都在江潮脑海里化为茂茂的那张小脸,十年来她并没什么变化,还有她在情书上写的文字——


我和你的距离,在山和海之后,还有沙漠要翻越。而我已迷失在沙漠里,不知何时能走到你身边。


他返身回来,在光头目瞪口呆的表情中把电吉他塞到光头手中,一双眸子绽发光芒:“这个奖我是等了很久,但有个人等我更久,我不能再让她等下去。”


一旁的莫莉怔怔地看着江潮冲向通道出口的背影,对光头道:“其实我早知道他心里有人,就像他胸前不小心被烫的那道爱心疤痕,有个人,比疤痕更早留在他的心里。”


有个人,一直在照亮他的前路。


光头道:“他知道许茂茂在哪吗?”


莫莉笑道:“她不是发了朋友圈吗?蓝天、白云、大海,这些北京都没有,应该是在老家吧。我记得她当年是从海南转学来的,而且她的照片里还有一家民宿的名字。”


光头也笑道:“看来她嘴上说等不起了,其实一直在等他啊。”


9 多幸运与你重逢


茂茂老家沿海的房子,自把奶奶接去北京后,就卖给了一对从中国台湾来的中年夫妻。他们把房子全部翻新,里里外外整修一番,弄成了民宿。沿海风光虽好,大海就在几百米开外,热浪翻涌,只是因为地理位置偏僻,加上是淡季,来住的人并不多,整日清静闲暇。


中年夫妻保留了老屋里大部分的家具,重新刷漆上油,新里透着旧,有种质朴的美感。


在一棵和茂茂年纪一般大的杨桃树下,茂茂就躺在过去奶奶一直躺的那张摇椅上,脸上盖着本《百年孤独》,耳朵里塞着耳机听歌,在斑驳的树影下睡得正香。


傍晚醒来的时候,民宿的女主人走过来,有些兴奋地说:“许小姐你醒啦,有位年轻又英俊的先生来过,看你睡着了就没叫醒你,也不让我们叫醒你。他站着看了你许久,我看着也挺面熟,长得就像个明星,他这会儿刚走,应该是去海滩那边了。”


是江潮!茂茂一股脑儿站起来,厚厚的《百年孤独》从摇椅滑落砸到脚背,她都来不及喊疼,鞋子也来不及穿,光着脚就往海边跑。


傍晚天空如火之舞,海天相衔一线,茂茂看到江潮独立海风中,在他回过头的那一刻,分不清是海浪翻涌的声音还是内心翻涌的声音铺天盖地而来。


她跑着跑着,在距离他五米的海滩上停下脚步,立在那里,晚霞映红了她的脸庞。


“我只有一个问题,”茂茂看着江潮,他笑起来那么好看,而她只差一步,就能把他的微笑真实地收入心里,“那次什刹海老同学聚会,你喝得那么醉,我以为是因为莫莉……”


江潮轻轻一笑,不等茂茂走过去,他已经先走过来:“不是,是因为你,与你重逢,高兴。”


是有多幸运,才能用十年光阴,换一次与对的人欢喜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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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你的所有不期而遇都是我刻意为之.
szm139597035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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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好~求更新~
她说。。。。。。。
eekpiuh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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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zm13959703510:真好~求更新~回到原帖
噗,,这篇已经结局了哇,这是短篇小说~
和你的所有不期而遇都是我刻意为之.
ruoyuny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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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于:2019-01-10 21:23
挺好
你回来吧,算我求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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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楼#
发布于:2019-01-10 21:23
ruoyunying:挺好回到原帖
嘿嘿嘿,比心♥
和你的所有不期而遇都是我刻意为之.
szm139597035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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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楼#
发布于:2019-01-12 09:53
eekpiuhz:噗,,这篇已经结局了哇,这是短篇小说~回到原帖
嗯...........
她说。。。。。。。
qiujiji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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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楼#
发布于:2019-01-12 10:30
eekpiuh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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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楼#
发布于:2019-01-12 16:38
和你的所有不期而遇都是我刻意为之.
qiujiji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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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楼#
发布于:2019-01-20 21:15
eekpiuh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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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楼#
发布于:2019-01-20 21:16
和你的所有不期而遇都是我刻意为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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