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情杂谈]我的唯一娱乐就是熬夜 eg：如何看待当下的“努力工作”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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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多发布于：2020-04-22 10:58

非正常故事

作者：惊人院（来自豆瓣）

报复性熬夜的你，到底有多快乐？

1
“今天是几号？”陆显慌乱地拨出一个号码，如是询问道。

“先生您好，我们这里是查号中心，仅提供查号服务。”对面传来客服礼貌而冰冷的声音。

“求你了，亲口告诉我，今天是几号？”陆显哀求道，此刻，他的手正快速地翻着日历。

“呃，好吧先生，今天是2019年11月18日，以及，现在是早上7点21分。请问还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

“我知道了。”陆显挂断了电话，整个人呆立在卧室中央，久久不能平静。

现在有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他抚摸着完好无损的相框——事实上昨天晚上它刚被陆显摔碎过。

好消息是，他没有疯。

坏消息是，他被困在“昨天”了。

2
8点的闹钟打破了陆显的思绪，他才想起今天早上有一场大会，赶忙收拾洗漱，奔赴医院。

路过小吃摊，他跟摊主说了声“老样子”，对方熟练地摊了一个鸡蛋饼，里面夹了一根肠和一片里脊。

早高峰依旧很堵，尽管时间倒退了一天，但从通勤这条路上来看，陆显没有感觉出明显的差别。

抵达医院，实习护士小刘就急匆匆地跑来：“陆大夫，那个病人又发作了。”

“前几天入院的，患妄想症的那个？”陆显才发觉这句话自己“昨天”才说过。

“没错没错，我脑仁都疼了。”小刘揉了揉太阳穴。

“放轻松，一会儿我去看看。”陆显拍了拍她的肩膀，走入办公室。

换好衣服，他穿过走廊，一路回忆着发生在这一天的每一件事。相同的剧情正在有条不紊地上演，这种感觉十分奇妙，像是每个人手里都拿着上帝给的剧本，在进行一场演出。

时间很快来到黄昏，陆显拖着沉重的身子回到家，下意识地打开了手机外卖APP，点击“再来一单”，然后把鞋子一甩，躺到了床上。

这时，手机响起了来电提醒，他瞥了一眼，按下挂机键。

“什么都要再来一遍。”他抱怨着，打开游戏，数据回档；打开资讯软件，热搜没变。

原本的惊恐随着时间逐渐平静下来，陆显觉得似乎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尽管被困在了同一天，但实际上，他本来每天的生活也大同小异，不过是两点一线，吃饭手机。

时间很快到了11点，定时闹钟响了起来，手机上弹出一段备注：“按时睡觉。”

“时间怎么过得这么快？”他揉了揉眼睛，关掉闹钟，翻了个身，“再玩十分钟好了。”

夜晚的静谧总是让陆显不舍得轻易睡去，更没有时间思考关于时间倒回的问题。他想，无论多么棘手的事情，只要不去思考，它就不会显得那么烦人了。

3
依旧是同样的闹钟，同样的早餐，同样的上班路，以及永远一脸急切的实习护士。

一开始，如果不看一切与日期相关的东西，陆显甚至察觉不出被困在同一天有丝毫的不适。但时间久了，新鲜感流逝，一种取而代之的恐惧感漫上了陆显的心头。

他发现自己越来越像活在一个被写死的脚本中，这种异变，是在第9个11月18日被他所察觉的。

这一天早上他路过早餐摊，忽然心血来潮地想换换口味。

“老板，给我来一个这个。”

“哪个？”老板茫然地抬起头。

“就是这个，这个，叫······”陆显指着餐车上的菜单，对着一行字来回比划，但就是念不出来，对那几个字的读法感觉无比陌生。

老板喊出了三个字，咬字清晰。

“什么？”陆显怀疑自己听错了，继续问道。

老板又强调了一遍，他张大嘴巴，扩大音量。然而那三个字穿过陆显的耳朵，却好像立刻消散了，无法被大脑捕捉处理。

“不，这不可能。”他摇了摇头，努力拍打着脑袋，穷尽所能去搜索那个词汇，却是一无所获。

不是他听不见，而是他根本听不懂了！他看了眼摊子上的食物，除了自己每日点的“老样子”之外，其他的食物全部都不认识了！

这是一种十分古怪的感觉，就好比被导演规定了情节，演员就无权擅自更改台词一般。演员一旦说错了台词，就会被NG，无法继续进行下去。

“我，我······”陆显甚至连“不要了”都无法说出口，话到了嘴边，嘴型自动变成了“老样子”。

他惊恐地飞奔到医院，实习护士小刘照样子把他叫到了办公室。

在电脑里打下处方的时候，他刻意将药名的顺序颠倒了一下，见没有异常，才长长舒了一口气：“还好还好。”

如果只是在早餐摊叫不出早点的名字，那问题还不是特别严重，总有办法解决的。陆显在心底安慰自己。

4
第10个11月18日，陆显忽然想起绕道走另一条路，会遇到另一家早餐摊，但他到了那里却发现自己连招牌的名字都念不出来。

第11个11月18日，陆显想再去那家早餐摊试试看，但该怎么走呢？他想不起路线了。

第12个11月18日，在电脑里打下处方时，他发现必须按照规定的字母顺序输入，电脑才会有反应。

他开始慌了，再这样下去，他就会彻底变成一个按部就班、毫无思考能力的行尸走肉。

这天下午，陆显早退回到家中，在房间里坐立难安，而就在这时，那个每天准时打过来的电话再一次响了起来，来电显示上标着“程青”两个字。

他已经无比烦躁了，哪里还有工夫应对前妻，于是直接拒接了电话。

晚上，陆显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原本催眠的滴答钟响声，现在反而让他恐惧。

“算了，无能为力的事情，顺其自然吧。”这是他一贯的做法，逃避尽管不能改变现实，但至少能让他在这短暂的时刻里获得安宁。

就像他以前逃避过的所有麻烦事一样。

提醒睡觉的闹钟打破了难得的安宁，陆显像往常一样无视了它，继续刷着手机。也许对他来说，不管经历什么样的暴风骤雨，在夜晚这个短暂的缝隙里，他能够栖身而居，就已经知足。

然而事情没有他想象的那么简单，到了第20个11月18日，就连这夜晚的避风港，也遭到了上帝剧本的侵袭。

那一天陆显顺手关掉了闹钟，像往常那样开始报复性熬夜：“今天这么累，再玩一会儿好了。”

但继续点击手机页面时，他却发现很多APP都失灵了——他只能打开之前频繁使用的软件，且只能点击一些老频道，操作受到了极大限制。

嗅到危险气息的陆显吓得丢掉了手机，他终于发现了这诡异空间的恐怖之处——思维僵化和行为程式化。它们像匍匐的病毒一样，顺着时间轴悄然蔓延，直到将全天完全攻陷。

“我该怎么办？”唯恐失去夜晚这个最后温室的陆显，这下彻底慌了。

他拼命地在房间里翻找物品，打破东西，像无头苍蝇一样四处乱撞，企图触发某个机关，让一切恢复正常。然而结局却是踩中碎玻璃，双脚鲜血直流，筋疲力尽地倒在床上。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他压抑不住怒火，大声嘶吼起来。

他不明白为什么已经那么忙碌了，却还是越来越空虚；他不明白为什么夜晚那么短暂，还不够他用来回避现实；他不明白经历离婚风波，妻离子散后，上天为什么还不放过他。

他更不明白，自己为何如同一只温水中的青蛙，明明有那么多的时间去发现和挣扎，偏要到晚期才无能哀嚎。

陆显盯着天花板，想起18号以前的日子，习惯性的逃避，习惯性的麻木，习惯性的拖延和熬夜，日复一日的枯燥和乏味。他忽然想到，或许自己的灵魂早就死在了过去的某一天，只剩下一副木讷的躯壳。

一个相框从床头柜上掉了下来。

那是在第一个18号时，被陆显摔破过的——那天他把妻子和孩子留下的所有物品都收了起来，在收纳这最后一个相框时，不慎将它摔落。随后他好像就晕了过去，再醒来时，时间已经来到了第二个18号。

照片上是陆显，程青，还有他们的儿子凡凡。三个人手牵着手，笑容灿烂。

一种濒死的感觉忽然涌上心头，陆显预感到自己可能离变成“程式人”不远了，泪水从他的眼眶里涌了出来。他不知道过了今晚，再次醒来时，自己是否还会拥有现在这样的知觉。

5
清晨醒来，一切重置。

陆显已经没有办法在白天做出任何其他选项了，身体不由自主地完成指令，一切按部就班。

只有在下班后，陆显回到家中，才能稍稍感到一丝轻松，但他明白，这样的舒适不会持续太久了。

时钟滴答行走着，窗外的阳光拂过他的面庞，屋子里空荡荡的，陆显忽然觉得手脚麻木，仿佛有无数根看不见的丝线正将他越缠越紧，企图让他窒息，沦为提线木偶。

“为什么偏偏是我！”他愤怒地将手机摔在沙发上。

手机从沙发弹到了地面，屏幕应声而裂。

“糟了。”他心疼地捡起手机，随即想到了什么，于是一阵苦笑。

就在这时，故障的屏幕开始闪烁，陆显不小心误触到了通话记录，而他也在里面看到了那个被自己无数次拒接过的电话。

是程青打来的，她想说什么呢？

如果是以前，他可能还会选择逃避，毕竟他们最后一次分开，就吵得十分激烈。

可不知道为什么，陆显忽然很想再听听程青的声音，哪怕是责备也好，争吵也好，只要是她的声音，都行。

电话拨通了，那头传来一个稚童的声音。

“喂。”

“凡凡？”陆显惊讶道，“你偷拿你妈手机给我打电话啦？”

男孩把声音压得很低，周围好像还有水龙头的声音：“爸爸，我想你了。”

“凡凡。”陆显感到一阵心酸，他有太多想说的话，却不知道从何说起。

“凡凡，你躲在卫生间干什么？快出来。”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那是程青。

“你妈来了，快点挂电话！”陆显急忙嘱咐道，“记得照顾好自己，爸爸有空会来看你的。”

“好，一定要来啊。”男孩的声音带着一丝明显的哭腔，随后传来一阵忙音。

陆显的手颤抖起来，他开始后悔匆匆挂断了电话，想要回拨，可屏幕却不争气地暗了下去。

一种强烈的欲望从他心底升腾而起，他拿上车钥匙，一路向北，直到在一处小区门口停了下来。

这个季节树叶开始不断飘落，尤其是这条路两侧的银杏，纵眼望去像是下了一场叶子雨。他想起来，这里就是自己和程青第一次见面的地方。

“你怎么来了？”一个女人的声音从耳边响起。

程青牵着凡凡的手，刚好从小区门口走出。

“对不起。”三个字下意识地脱口而出。

其实在来的路上，他已经构思过很多对话，设想过很多种可能性，有悲恸的，有愤怒的，但结果话到了嘴边，全部都化成了一句平淡又无力的“对不起”。

“你是来看儿子的吗？”程青看上去心情不错。她没有正面回应陆显的道歉，或许因为分开了许久，她的怒气已经消了。

“嗯。”

“我们打算出去散步，陪我们走走吧。”程青把目光移到道路尽头。

一片叶子落到陆显的肩膀上，抬头望去，这条路上的树木格外高大茂密，斑驳的树影追着三个人的脚步。程青牵着凡凡的手，陆显在另一侧。秋日的午后很短，他们像是时光洪流里的三叶扁舟，渺小却挨得紧密。

“就送到这里吧。”程青把孩子拉回自己身边，直视着陆显说道。

“我······”陆显将眼神投向地面。

离婚这么久，他很少主动联系母子俩，每次明明有很多心底话要讲，都在最后关头变成了“再见”。

他害怕自己不被原谅，害怕再次受到谴责，害怕直面这段感情的裂痕。他把全身心都投入到工作中，就是希望能忘记他已经跟妻子分离的事实。

“算了，反正到明天都会回到原点的。”他叹了一口气，终于收回目光。

他鼓足了勇气，咬紧牙关，不让自己的眼眶湿润：“阿青，我知道感情不是一天两天淡掉的，是我的错，但我不知道应该如何弥补你们，对不起。我现在陷在了一个······很不好的处境里，我不晓得该怎么对你说。”

“你怎么了？”程青的脸色变得缓和，“过去的事情都已经过去了，你现在还好吗？是不是生病了，需要好好休息。”

“我没有生病，我就是，再也出不来了。”这个秘密，他从来没敢跟任何人说过，但面对程青时，他一下子忍不住，托盘而出。

“你还说你没有病。”程青从包里拿出化妆镜，递了过去，“你看看你的脸。”

陆显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惊愕地把脸凑近，一股巨大的陌生感涌了上来。

他的上眼皮半垂着，松弛的眼袋膨起下垂，其上还有一抹淡淡的黑晕，两条极其明显的细沟从鼻梁两侧开始延伸，左右呈八字状分布在脸上，脸颊浮肿，黯淡无光。

“这，这是我吗？”他不敢置信地摇摇头。

“凡凡，今晚要和爸爸一起吃饭吗？”程青俯下身，摸了摸男孩的头。

“我要！太好了，晚上和爸爸一起吃饭！”男孩开心地跳了起来。

6
刚一开门，一股淡淡的腐臭味传了出来。

“不好意思，家里没怎么打扫，有点乱。”陆显慌忙提起外卖袋子。

“等下你把这条鱼宰了，我来切肉，凡凡去客厅看电视。”程青挽起袖子，指挥道。

“不，我想洗菜！”男孩提起菜蓝，小跑着去了厨房。

水油相溅发出的“刺啦”声，刀尖与砧板碰撞的切菜声，筷子搅打鸡蛋液的“哒哒”声，客厅电视机传来的电视剧音乐，令原本空荡荡的房子再次充满烟火气息。

“其实，”程青把丝瓜切段，然后一股脑丢进锅里，“那个电话是我让凡凡打的。”

“当然他也很想你。”她翻炒着锅面，连忙补充道。

陆显忽然很后悔，自己当初为什么没有鼓起接电话的勇气，为什么自己一直在逃避现实，拒绝沟通。他总是把结果想得最坏，总是觉得直面困难就会再次受到挫折······

如果那天他做了不同的选择，会不会也就没有永无止境的18号了？

“那时候我一心考职称，想早点出头，不用靠你妈支援······”陆显心里有很多话要讲，他想把以前自己逃避沟通的话题，现在全部一股脑地倾倒出来。

他知道时间不多了。

“嗯，这段时间我想了很多，有时候我的脾气也不好······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程青将菜倒出锅，接过陆显手中的鱼。

“你还愿意回到我身边吗？”客厅里的电视剧，男主忽然问出这么一段话。

陆显感觉心跳加快，他们双手触碰的那一瞬间仿佛被放慢了数万倍，而紧接着，他也蹦出了同样的话。

“你还愿意回到我身边吗？”

“我愿意。”电视剧里的女主如是答道。

而程青却只是轻轻“嗯”了一声，继续将鱼滑入锅，自顾自翻炒起来。她是一个内敛的人，常常不善于表达爱意，这也就是为什么以前他们总是互相误解和争吵。

酒足饭饱，陆显刷了锅，程青洗了碗筷，一切好像又回到了从前。男孩忽然跑上来，拉着程青的手撒娇道：“我能不能住在这里，我今晚能不能和爸爸一起睡？”

“好吧，今天是挺晚了。”程青看了看手表，转向陆显补充道，“你现在都是几点睡觉？11点，12点？”

“凌晨2点左右吧。”陆显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亏你还是医生，居然天天熬夜到这么晚。”程青嗔了他一眼，又笑道，“今天陪儿子，你也按他的上床时间睡觉吧，快去洗漱。”

“是，是，以后我都听你的，早早睡觉。”陆显开心地点点头。

不知为何，今天陆显特别困，明明才10点不到，眼皮就已经沉得撑不开。

身边儿子的酣睡声已经响起，一片安宁中，陆显闭上双眼，开始在脑海中回忆，自己究竟为什么会熬夜呢？

是不甘吧，白天的忙碌无法给自己带来满足感，于是报复性地在夜晚的时间罅隙中，找寻属于自己的时光。

是逃避吧，没有勇气结束今天，也没有勇气开始明天，熬夜就以为抓住了时间，不用面对太多事情。

他翻了个身子，庆幸自己终于失而复得，但转念又想到了一件极其悲伤的事——明天一早，一切又要倒退回那个千篇一律的早晨，而他自己，又要做回那个按部就班的“程式人”。

“也许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好好睡上一觉吧。”他的心内升起一股无奈和期盼，睡意鼎盛。

不管明天是几号，他都会把今天这份最宝贵的时光，留存在记忆里。

7
这次闹钟还没有响，陆显就自然醒了。

因为昨天没有熬夜，今天早上他感觉精力充沛了许多。

他环视四周，床边空荡荡，叫了几声也无人回应。

“果然还是回去了吗······”陆显有些失落地下了床，换好衣服，准备接受这一天的“上帝剧本”。

来到客厅，一股香味却猛地钻进了他的鼻腔里。

循着香味，陆显一眼就发现了饭桌上，摆着满满当当一桌早餐。

“起来了？”程青端着一杯牛奶从厨房走出，“凡凡去上学了，你也吃点早饭，赶紧上班去吧。”

“今天是几号？”陆显感觉自己像是在做梦，他捏了自己一下，又把程青拉到身边，“来，你掐我一下。”

“你糊涂啦？”程青被他这副傻样子逗笑了，“今天19号啊。”

“19号，19号，19号。”陆显重复着这个数字，心中压抑不住地狂喜。

“你念叨什么呢？做梦做傻了吗？赶快吃完去上班。”程青笑骂着催促道。

“是啊，我做了一个梦，一个很长的梦。”陆显把妻子抱了起来，开心地吻上她的脸，像孩子一样继续数道，“明天是20号，后天是21号，大后天是······”

陆显兴奋地咂摸着那些单调递增的数字，忽然觉得未来的每一天都变得格外迷人。

－END－

作者｜薛定谔的腹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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